一路上小徐在前排樂呵呵地開車,卓承坐在郁安身邊和他并肩,借着外套的遮掩悄悄去碰郁老師的手。
郁安轉過視線看了他一眼,沒有拒絕。
于是卓承眸光微亮,竭力抑制住翹起的唇角,将郁安的手徹底牽緊了。
到地方了,郁安手輕輕動了一下,卓承立即就放開了他。
兩人戴好口罩帽子,郁安剛将車門剛打開一條縫,就被卓承勾了一下尾指。
郁安下車的動作停住,轉頭去看卓承,卻發現對方眼裡閃着不安的暗光。
是怕又和郁老師退回到疏遠冷淡的關系。
郁安在心底歎了口氣,折身回來替他将戴歪的帽沿扶正,又摸了摸他泛紅的眼尾。
卓承讀懂了他無聲的安慰,眼睛很快彎了起來。
兩人這才一前一後下了車,回到酒店房間。
分别時,郁安看出了卓承的不舍,但他腦中思緒還未理清,隻好違心對這人的示弱視而不見,回了自己的房間。
卓承表現得太熱情,這和郁安預想的對待朋友的态度完全不同。
最開始郁安是将他作為戀人對待的,但想起了世界劇情的存在後隻能遏制邪念,和對方保持合适距離,另尋出路完成收集。
這個過程稍微有些困難,還沒等郁安自我調節過來,卓承就已經不按套路出牌、将他的計劃全盤打亂了。
至于為什麼這人受不了他的冷淡突然發難,其實答案已經很明顯了。
卓承也許好像大概可能真的喜歡他。
但持續性有待繼續觀察,郁安不敢确定卓承是否會在遇見命定之人之後心意轉變。
在對待這人的時候,他總是底氣不夠。
因為虧欠,也因為愛。
……
在新年夜的那個吻之後,逃犯有一段時間沒出現在季遠面前。
但他每天都會按時按點敲門将飯菜送到門口,甚至餐具準備的都是方便季遠使用的碗勺。
季遠對他的逃避沒什麼反應,每天大部分時間都靜靜坐在房間裡,偶爾會起身摸索房間裡爛熟于心的陳設。
指尖日常停在小桌一角摸出了毛邊的書封上,他輕輕歎息,像是在為自己不能閱讀它而感到遺憾。
季遠獨自在閣樓待了一周,在之後的某天晨起,準備去碰床邊的盲杖,卻在床邊摸到了一疊厚厚的紙張。
他對憑空出現的東西沒展露出好奇,因為知道這是誰放在這裡的。
季遠在床邊摸索着,始終沒找到自己放好的手杖,隻好妥協般又去摸那疊紙。
紙張有點厚度,表面并不平滑,甚至帶着不無規律的起伏。
季遠知道上面寫滿了盲文。
但當他一點一點讀出書寫的内容時,臉上的血色盡褪。
[季遠的頭發很細,像小動物,喜歡]
[季遠的皮膚很白,摸上去很軟,喜歡]
[季遠的耳朵會變紅,像春天的花,喜歡]
[季遠的睫毛很長,像小扇子,喜歡]
[季遠的嘴唇很軟,嘗起來好甜,喜歡]
[季遠的眼睛最漂亮,我最喜歡]
[我喜歡季遠、我愛季遠]
[……]
數不清的示愛話語辭藻簡單用語直白,正是盲文初學者的水平。
季遠被這個初學者震得頭皮發麻,扔掉燙手山芋般将手裡的東西全部抛開,驚懼至極地退回床内側。
堆疊整齊的牛皮紙被抛高後如落花般四散,熾烈的愛語灑滿房間。
拿着盲杖的逃犯站在閣樓門口,眸光深沉地看完了季遠受驚的整個過程。
并不惱怒對方扔掉自己用半個月時間寫出的情書,他目光始終黏在青年臉上,似乎是想把那個人的每一寸表情都看清。
見季遠半天都瑟瑟發抖縮在角落裡,逃犯将手裡盲杖倚在牆上,擡步向他走去。
幾乎是熟悉腳步聲響起的一刹那,季遠身體顫動得更厲害了,抱緊自己的雙膝做出封閉的姿态。
但這的姿勢并沒有給他帶來安全感,他知道逃犯已經來到床邊,說不定正高傲地睥睨着他。
這個認知令季遠覺得嫌惡,輕皺了一下眉。
逃犯将他所有的細微反應看在眼裡,“不喜歡這些嗎?”
無法從他的聲音中聽出喜怒。
季遠感到不安,睫毛低垂下去,保持着自己在對方面前的沉默寡言。
“又不想說話了嗎?”逃犯笑了一下,“需要撬開你的嘴嗎?季遠。”
直覺告訴季遠,逃犯拉長語調的“撬開”一詞不是他理解的那個意思,但無論是哪個意思他都不想親自體會。
“你别開玩笑了。”他啞着嗓子回答。
逃犯微微一笑,将準備在床頭的溫水遞到青年幹澀的唇邊。
察覺到他的靠近,季遠身體僵硬了,當感受到唇邊傾斜的水杯滲出液體,這才乖乖啟唇喝了。
對方應該不屑在他的吃食和飲水裡下毒。
季遠這樣認為着,連自己都覺得這份信任莫名其妙。
給季遠喂過水後,逃犯把杯子放在桌上,這才接上他方才的話:“我沒開玩笑。”
逃犯語氣認真,卻聽不出幾分真心。
季遠沒忍住抱緊了雙膝,隻聽他繼續說道:“我喜歡你,季遠。”
聲調低緩,像兩人初見時那樣溫柔。
但這次不再是僞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