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自言自語打破相處的沉默也好,說是放過自己謀求心安也好,逃犯都不要求季遠回應。
所以哪怕季遠反應平平,逃犯也隻會帶着溫柔的笑意,細緻入微地照顧季遠。
即使季遠不需要。
越到後面,季遠給出的反應就越少,縱使逃犯盡力在照顧也無法遏制他逐漸凋零的生氣。
看着青年清瘦白皙的臉頰,逃犯心中的焦慮與日俱增。
他狂躁地在室内走來走去,工作能推都推,挂斷經紀人破口大罵的來電,隻想長久地守在季遠身邊。
像一隻誓死守護領地的惡犬。
逃犯面色比季遠還蒼白,又低喃着和他說了很多話,要他好好吃飯好好休息不要為難自己,跪在青年身邊好言相勸的模樣可憐得引人注目。
但季遠看不到。
被逃犯求得過分,季遠臉上浮現出一個淺薄的笑來,聲音沙啞:“我有沒有為難自己,你難道不知道嗎?”
“……”
“你不是說過,會好好養我的嗎?”
逃犯注視着他的笑臉,說不出一個字,又擡手用勺子給他喂飯。
季遠乖乖吃了。
但半夜的時候,他混亂地掙開逃犯的擁抱,摸索着下了床,快步摸進盥洗室之前甚至踢到了櫃腳,發出一陣沉悶聲響。
季遠沒顧得上疼痛,在盥洗室裡吐得昏天黑地。
稍微緩過來一些,他聽見逃犯的聲音在頭頂響起:“又不舒服?”
啞得像是砂紙刮過。
季遠沒說話,手臂撐着冰冷的瓷磚,脊背小幅度地顫抖着。
逃犯接水替他清理,從始至終沒等到季遠說半個字。
伺候人漱了口擦幹淨臉,逃犯檢查了他身上的撞傷,确認無礙後俯身把對方抱了起來。
懷裡的人更輕了。
逃犯垂下眼,将他抱回了房間的床上。
按照往常,逃犯可能又會勸季遠放松身心,争取下次不會再這樣。哪怕季遠不回答,他也能自顧自說很久。
但這次逃犯什麼都沒說,貼心地給季遠留出外側的位置,就重新攬着他的腰把人抱進懷裡,低哄道:“睡吧。”
青年眼簾緩緩合上,遮住那雙白霧迷蒙的眼眸。
季遠很快就呼吸均勻地睡了過去。
逃犯則垂着眼睛,神情淡淡地看了他一整夜。
後面季遠胃口變得更差了,常常吃不了幾口就想吐。
逃犯又試着給他煮粥做營養制劑,季遠勉強吃了幾天又會反胃,俊秀的面孔表情難看,白得幾乎透明。
最後逃犯别無他法,隻好給他打營養針。
季遠從不反抗,接受消毒後,在銀針刺破皮膚的時候眼皮都沒擡一下。
逃犯注射的速度不快,一邊觀察季遠的表情一邊柔聲安撫他,那副小心呵護的模樣像是在對待自己精心圈養的小貓。
可季遠不是貓,在逃犯看來,他是更脆弱更美麗的生命,不能用認知中的任何東西代替。
他過分珍視的态度引來了季遠的皺眉,依舊沒和他說話。
結束之後,逃犯替青年擦去手背滑出的血珠,輕聲問他:“疼嗎?”
指尖的血色被逃犯含進嘴裡,他眼中閃爍的着微光,表情很滿足。
入口的是淡淡的血腥味,但逃犯卻覺得這是世上絕無僅有的珍馐。
季遠的一切對他而言都是珍貴的。
季遠看不到逃犯的表情,不能視物的眼眸半垂着,并不回話。
逃犯擡眼凝視着他,隔了幾秒後,将他輕輕抱進了懷裡。
季遠睫毛低垂,安靜地靠在他的胸膛上。
逃犯抱着季遠消瘦的身體,視線在他瑩白的臉龐上停留着,忽然俯身去夠對方淡粉色的嘴唇。
呼吸交纏間,季遠若有所感般側過臉去,逃犯的吻落在了他緊抿的唇角。
那一刻,逃犯胸膛起伏不定,臉色蒼白下去。
沉默過後,他發出又沉又啞的聲音:“你還是不願意。”
季遠沒應聲。
逃犯抱着他,終于從他始終如一的拒絕态度裡得出結論:“季遠,你一直在怪我。”
季遠垂着眼睛,像是在默認。
“是我太笨了,”逃犯恍然大悟地喃喃,“原來你一直都在怪我。”
他不受控制地抱緊季遠的身體,力道大得像要把他揉進骨血。
“是我的錯,原來從一開始我就做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