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簪斷裂,預示此女不受護佑,于家于國不堪大用。
多番搜查沒有後續,國君動了怒,後來被王後好言勸解,又查了一陣無果,最終也不再查了。
此事無疾而終。
在宮中風聲鶴唳之時,郁安每日就宅在無雲宮裡,房門不出,躲個清閑。
遇到前來探查的紫蘭,他悶悶不樂地坐在床頭,像是因為及笄大典的變故暗自神傷。
紫蘭安慰他:“真兇定會被抓出來,公主是無辜的。”
郁安當然知道自己是無辜的,也知道傾全宮之力都探查不出的真兇是誰。
在這深宮裡能隻手遮天的人,還能有誰呢?
無論是及笄禮上李氏笑意融融的眼神,還是舉座喧嘩裡梁嗣冷笑的臉,都把答案直白地推到了郁安面前。
原來沉寂了這麼久,打的就是這個主意啊。
讓國君重新厭棄郁氏母子,然後讓梁嗣完全占據對方的視線,做獨一無二的儲君,将他們重新踩在腳下。
太貪心了。
可這些貪心之人的願景好像要落空了,郁安并不在乎自己是美名還是罵名,事情既已發生了,不如順勢謀些好處。
他在人前裝作食不下咽的模樣,混淆有心之人的判斷,并挖掘出了一項娛情活動:釣魚。
整日不出門除了不必應付他人外,還有一個的好處,就是不用梳妝打扮,連裙子都不用再穿。
郁安自由了一段時間,穿着中衣中褲在房間裡行動自如,冬日裡燒着熱炭也不會冷。
郁氏倒是擔心他被大典的事傷到,畢竟神佛一說過于沉重,可見着自家兒子在房裡撒歡全然不受影響,也就慢慢放了心,可在外人面前還是一副憂愁樣。
母子二人演技一流,真讓衆人信了八分。
而在此期間,郁安也真正釣到了魚。
這條名作“禮肅”的魚清白持正,乖乖送上門的時候,可愛得不行。
那雙弧度柔美的柳葉眼面對外人時很淩厲,可對上郁安時,就化成樹梢上滴落的初春雪水。
有點冷,但更多的是溫柔。
一見到郁安,禮肅眼眸一閃,立即就将自己的披風解下披在郁安身上,将對方雪白的中衣遮進内裡。
“穿好衣服。”
郁安默默将披風系好,“噢。”
見他乖乖聽話,禮肅眼神微柔,将他的臉看了又看,似乎在判斷他是否清瘦了些。
郁安擡起眼睛,“阿肅。”
一聲“阿肅”叫得親昵又婉轉,配着放輕的聲線,像是交付了全身心的信任。
他眼睛裡有眼前人小小的倒影,宛如一對清亮的湖泊。
禮肅看了一會,沒忍住伸出手,極輕地碰了碰他的眼尾,“謠言不必去聽。”
少年的動作很輕,郁安覺得自己的眼睛像是被蝴蝶吻了一下。
他睫毛顫動一下,低聲答道:“我知道的。”
禮肅歎息一聲,替他整理好披風,“知道還這樣難過?”
郁安沉默,按住了禮肅搭在自己肩上的手。
他低眉斂目的神情和那日受禮時如出一轍,金簪落地時獨身而立,在議論紛紛裡孤立無援。
哪怕場合和時機都不對,禮肅卻隻有一個念頭——
想将那人護在晴天之下,守住對方的笑容與溫暖,南方的春雁合該自由翺翔,而非凍死在北國冷風中。
若非國君沉着臉宣布大典繼續,禮肅真會頭昏腦漲抛開一切,不顧當下的身份處境,去到郁安身邊。
但這樣做的後果,兩人都無法承擔。
往事已矣,禮肅忽然扣住郁安的手,将他往身前帶了一下,“穿好衣服,和我走。”
郁安愣了一下,即使不知道禮肅意欲何為,也從不會拒絕禮肅。
“好。”
在十五歲的第一個春天,郁安被禮肅帶離了遠梁皇宮,這個困住了他們數年的地方。
衣裙是随便穿的,沒再講究所謂的女子規範,言笑是肆意随心的,也不再具備習得的公主禮儀。
烏發半頹,珠翠了了,随性而自由。
倒是禮肅看不慣郁安梳得潦草的頭發,動手替他将發簪解散,手法生疏地為他理順長發,而後用什麼東西挽起了那些柔軟的發絲。
郁安接過禮肅遞過來的一面鏡子,側了側頭,看見了一支梅花紋樣的白玉簪頭。
“阿肅——”
禮肅很溫柔地看着他,“阿郁,生辰快樂……”
“阿肅,隻有新婚丈夫才會妻子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