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安答應了。
他的目光在少年豔若朱玉的耳垂上停留,片刻後漫不經心地移開了。
見郁安果真在小凳上乖乖背對着坐好,禮肅眸光溫和,轉身向屏風後走去。
将将碰上領口,他就聽見角落裡的郁安出聲——
“可以和阿肅說話嗎?”
禮肅将衣帶解開,穩聲回答:“可以。”
“阿肅怎麼知道會有雨?”
“前些日子曾在京郊看到過卷雲,晚間田野裡亦有蛙鳴。”
“阿肅好聰明。”
聊天的間隙,郁安聽見了輕微的水聲,猜到禮肅已經開始沐浴了。
他垂眸盯着自己的裙裾,隔了一會又去看旁邊發着光的燈籠,覺得封閉的浴堂氣溫有些高。
靜靜聽着禮肅洗澡的聲音,總覺得自己很像個想入非非的變态。
郁安咳了一下。
禮肅很輕易就捕捉到他的異樣,水聲一停。
“冷了?”
郁安回答“不冷”,沒忍住找話道:“那兩位道長又是怎麼回事?”
“幼時我随母親遊曆,曾順手搭救過那兩位出家人。”
“……”
“他們答應會報答。但母親已逝,這份恩情隻能報給我了。前些日子我在京城與那兩人打過照面,後來聽聞國君請他們主持祭雨,便挾恩圖報,要他們為阿郁讨回清白。”
郁安不在意别人對自己是贊是罵,沒想到禮肅會因為這種事為他奔波,隻是為了讓他不再難過。
即使這些失意難過都是裝的。
郁安眼神定在燈籠上,盯得太久眼眶酸澀,“阿肅,謝謝你。”
禮肅平淡道:“我們之間,不必言謝。”
郁安又笑,“嗯。”
兩人又拖拖拉拉說了一些話,京中趣聞和宮中瑣事一切皆有。
不知不覺間,屋外雨聲小了。
郁安說:“雨要停了。”
“雨停還會再下,無人再敢胡亂揣測遠梁公主。”
悅耳柔潤的聲音從很近的地方傳來,郁安轉頭,看見披好外衣的禮肅就站在自己身後。
少年對他微笑,“阿郁,回去了。”
一場夏雨後,暑氣消退,又落了幾場雨,秋天來了。
由于幹旱,今年收成不及從前,卻也比人們預設的好上太多。
宮裡宮外都說那場祭雨儀式感動上天,那遊走四方的師徒二人修道有為,救民水火。
再後來,遠梁公主福慧雙修、在儀式上祈雨上香之後當夜就大雨如注的事也傳入民間。
百姓們贊歎這位殿下慈愛子民,受神眷顧,有女如此,是國君和遠梁之福。
公主從前的種種污名消失了,故事經過百姓們的口耳相傳漸漸傳遠,以至于讓郁安在整個國度都美名遠揚。
郁安先前并不知道民間對自己的評價,中秋時和禮肅偷溜出宮,在茶館裡聽了一耳朵公主祈雨的故事,尴尬得差點找地縫鑽進去。
禮肅拉住他的小臂,如實提醒:“阿郁,你臉紅了。”
郁安拽着他的手往外走,“别說了。”
禮肅眉眼含笑,順從地被郁安帶出了茶樓,牽到了大街上。
察覺到兩人又一次掌心相貼,他笑意凝滞,卻沒再多說什麼。
阿郁還小,不懂男女之事。
但沒關系,禮肅會代梁嗣行兄長之職,慢慢教給郁安禮節,告訴對方所有的應該和不該。
眼下阿郁不過是要牽個手罷了,禮肅當然會滿足。
畢竟他沒有觊觎之心,是将阿郁從小看大的兄長。
郁安發現禮肅對自己又縱容了許多,可以靠近,可以牽手,偶爾也可以進行一個克制的擁抱。
但郁安知道,禮肅隻是将他當做了“妹妹”,這人從小到大都守禮得過分,認定的事情絕無更改。
好在兩條任務進度都在推進。
自無竭滅國後,位面異變下降了10%,若是四國統一,這條任務便不是難事。
收集度先前也在漲,最近卡在80%不動了,許是年紀太小感情未到,經曆的事還太少。
在這個世界待了近七年了,郁安心态放得很平,隻偶爾會想将來某天禮肅回了麟茂國,兩地遠隔數千裡,屆時他們該如何見面。
但思考這個還為時尚早,他很快将這事抛之腦後,眼看快到時間,要出門去接禮肅散學。
還沒走出無雲宮門,郁安就被香若叫住了。
郁氏要他過去。
郁安腳步一轉,往郁氏的主殿去了。
郁氏叫他是要說今年生辰的事,之前國君不理宮中事,去年辦了公主及笄宴,這一年來諸事頗多,心念不停轉改,到了年尾竟又問起郁安的生辰來。
許是到處都在傳公主美名,國君分給郁安的注意也多了,況且“女兒”既已及笄,每年的生辰糊弄不得。
恰逢年末,撞上月耀國三年一次的拜會,王後與國君商議,不妨将迎使宴辦得更大些,順道為公主慶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