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郁安擰着眉頭奇怪怎麼一個兩個都把主意打到他身上的時候,禮肅已經率先做出反應。
少年冷冷一笑,點評道:“癡人說夢。”
如是說着,少年冷淡的目光将趙遠之上下一掃,眉頭蹙緊,像是在看一灘淤泥。
趙遠之不甘示弱地回瞪他,“怎麼哪都有你?”
還未等趙遠之繼續罵,郁安出聲道:“我不會嫁給你。”
将罵未罵的趙遠之卡住,僵硬地對上郁安的視線,“玉安妹妹……”
郁安語調一沉:“别這樣叫我,我說過,我不喜歡。”
“好,不叫了,”趙遠之讷讷,“可是月耀那邊……”
禮肅及時打斷:“這樁婚事不會成。”
被對方沉黑的眼睛一盯,饒是趙遠之是武将家族出生,也不由膽寒。
他眉頭一皺,強撐着冷哼道:“結不成當然最好,但我和公主說話,你又插什麼嘴?禮肅,不要以為和我們一起上了幾年學宮,就會讓人高看你一眼,别忘了自己是什麼身份。”
“不敢,”禮肅面無表情,“不過煩請趙公子也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擅闖深宮可是重罪。”
“我什麼時候擅闖……”
郁安懶得再和趙遠之廢話,牽起禮肅的手就走,“時辰不早了,我們就先告辭了。”
“等等,玉安妹......玉安,”趙遠之急急跟了上來,神色緊張道,“我是說真的!如果真是走投無路,别忘了你遠之哥哥。”
禮肅步伐微頓,側過臉瞥了他一眼。
又來了,這看癞蛤蟆的眼神。
趙遠之氣得半死,礙于郁安在場又不敢破口大罵,一張俊臉憋得通紅。
又追出百米,郁安終于偏頭看他,“多謝你,但還是算了。”
“你再想想!玉安,家父功勳顯赫,家中積蓄頗豐,你嫁給我不會吃虧的!我也算儀表堂堂,玉安,你再想想!玉安妹妹......”
未盡的話音漸聽不見,郁安被禮肅反牽着手腕,疾步帶離了此地。
趙遠之沒再追上來,因為被郁安帶着警告意味的回眸遏制了動作,不敢妄動。
禮肅帶着郁安走出好長一段距離。
這虛弱身子經不住勞累,郁安喘着氣叫禮肅停一停。
禮肅剛開始沒應,但被郁安抱住手臂,拖着聲音喊“阿肅”,腳步還是不由自主緩了下來。
前行的速度越來越慢,最終停了下來。
禮肅放開了他。
得空休息,郁安緩了口氣,活動着被僵硬的手腕,“手疼。”
換聲結束,他的聲線重新變得幹淨,如果不刻意放柔還是叫人會聽出少年氣。
在禮肅面前,郁安向來是懶得裝的,但奇就奇在,明明破綻這樣多,禮肅還是一根筋把他當做女孩子看。
聽他說疼,默不作聲的禮肅挪過目光,看向了郁安遮在袖中的手。
郁安聞弦知意,将左手往禮肅眼前遞。
“你看。”
擡手的時候,素色的衣袖垂落,露出那節很細得仿佛一折就斷的手腕。
原本皙白的膚色爬滿紅痕,像是受了暴行,卻又顯出異樣的美感。
禮肅看了一眼就别過頭,“……抱歉。”
郁安被他睫毛輕顫的模樣逗得想笑,收回手,好脾氣地說:“沒關系的,阿肅。”
禮肅不語。
郁安瞄着他不佳的面色,“阿肅,你生氣了嗎?”
禮肅笑得很好看,“氣什麼?”
反問出這一句,他就頭也不回往前走。
郁安匆匆跟上去與禮肅并肩,不時側過頭望一下對方淡漠的側臉,腦中飛速思考着該怎麼順毛。
還沒想出個所以然,禮肅倏然止步,認真地看向郁安。
郁安摸不準他的意思,“阿肅……”
禮肅緩聲道:“月耀微末,你父皇不會将你嫁過去。”
郁安回答:“我知道。”
此事的結果早已明了,禮肅除卻在剛開始的失态,此後在郁安面前一直都反應平常。
雖然他能很快想通其中關竅,也知曉那皇子比起公主本人,更想要的是搭穩遠梁這條大船。
但知道是一回事,一想到郁安被惡心的蝼蟻觊觎,禮肅心火尤盛,或笑或嘲,不過都是為了掩蓋愈發濃烈的怒氣。
偏生趙遠之那個沒長腦子的還來添柴,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真是好一副深情厚誼。
刹那間,禮肅心中劃過無數想法,開口時維持着鎮定:“趙遠之并非良配。”
沒瞧出他的深意,郁安隻覺得少年一本正經的口吻實在可愛。
郁安沒忍住伸手,想碰一碰禮肅白皙的臉,“阿肅,我知道的。”
禮肅淡淡投來一瞥。
郁安不敢動了,手指僵在半空,隻能賣乖地喊他“阿肅”。
禮肅擡手握住郁安泛冰的五指,輕輕偏過臉,将對方的手按向了自己柔和的側臉。
郁安覺得自己摸到了一片棉花。
棉花的主人對他溫柔一笑,“去我那裡?”
郁安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