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然的樂音停了,舞姬福了福身,識趣退下。
月耀使者在國都裡待了隻有幾日,居然就知曉了公主生辰的事。
國君眉峰一壓,不甚熱絡地看了那所謂的月耀皇子一眼,“皇子費心了,隻是尋常生辰,不必勞煩。”
百年前終是一家,月耀皇子漢話說得很标準,“陛下言重了,不算費心。事發突然,也來不及備上厚禮。”
說着,他看向郁安,勾唇一笑,“早聽過公主美名,今日一見,果然花容月貌,像有福之人……”
初次見面就對他人妄加點評,這人太過無禮。
王後打斷他的滔滔不絕:“皇子謬贊,公主怕會惶恐。”
月耀皇子聳肩道:“實話實話而已。”
他從寬袖中取出一條色彩鮮妍的長鍊,命侍者呈上,“但以此物相贈,願玉安公主喜樂平安。”
是條品質上乘的綠松石項鍊,鑲着金玉,邊角很光滑。
國君看着侍者高舉過頭的托盤,沉聲道:“皇子好意,遠梁感激不盡。但于禮不合,恕不能受。”
那皇子仍是堅持:“這石頭在月耀預示好運,佩戴在身能夠聚斂福澤。陛下不用急着拒絕,不妨問問公主的意思。”
于是場中人的目光全向郁安凝聚。
郁安頂着壓力緩緩起身,對那高鼻男人颔首,“皇子好意,玉安心領。”
這是拒絕了。
場中人捏了把汗,擔心月曜人又要鬧。
誰知皇子卻一改先前的咄咄逼人,眯起眼笑了起來,“不是什麼稀罕物,公主不喜歡便算了。”
态度轉變得太快,令人瞠目。
此事未完,他又殷切道:“那之後,我再送些公主喜歡的。”
郁安斂目,油鹽不進道:“多謝皇子,送禮就算了,不必為我奔波。”
月耀皇子笑得有點痞,“公主言重了,為美人做事,這算不得麻煩。”
男人語調輕松,随行身側的幾個臣子臉色卻吓得煞白,紛紛對他使眼色。
有位帶着高冠的臣子立即下跪,“求陛下饒恕,皇子大人言行無度,我主特令我等看顧教導,未曾想還是沖撞了貴人。”
國君剛毅的臉上無甚情緒,不與小子計較,隻說:“那諸位還需多多管教才是。”
幾個使臣急忙應是,匆匆将皇子拉回位置上坐下。
月耀皇子坐回席間,卻沒去管複起的歌舞,一直将目光放在郁安身上。
郁安忽視掉各式目光,自顧自地淺飲用餐。
之後除了祝酒,月耀皇子都不再起身,衆人逐漸放下心,飲酒閑聊,不在話下。
一場宮宴算是賓主盡歡。
到了末尾的時候,那皇子又端酒起身。
“月耀與遠梁一衣帶水,兩國交好數年,邊境來往亦是繁多。
但僅憑宸帝餘蔭,恐怕難得永好,若是能接得姻親,自然親如一家,福祉綿延。
我在家中排行第三,前面兩位哥哥皆已婚娶,獨我挑剔。久聞公主賢淑慈憫,今日一見更覺不凡,心中敬仰萬分。小國邊遠,玉石尤多,若得公主垂憐,願以三成為聘,締結良緣。”
整場宴會都安然吃菜的禮肅動作一頓,而後睫羽一掀,眼神陰冷地看了過來。
場面死寂良久,是梁嗣接了話:“皇子是想求娶我皇妹?”
月耀皇子拱手道:“若公主不棄,願結秦晉之好。”
郁安停著,先是去看禮肅的臉色。
嗯,不太好看。
他收了視線,察覺到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自己身上,淡聲道:“謝皇子厚愛,恐難從命。”
月耀皇子勝券在握的表情一僵,“為何?”
這種情況下怎麼回答都容易被挑錯,于是郁安擡眼看向了高座上的國君。
王後打圓場道:“皇子求娶突然,公主年紀尚輕,閱曆又淺,自是一時情急。”
國君冕旒未動,聲線沉穩:“此事需從長計議,月耀皇子若是真心,便在國都多留些時日,一賞遠梁風光。”
月耀皇子答應了。
在宴會結束之後,郁安被國君叫去了議事殿。
見他态度平淡,國君問他可願遠嫁。
郁安當然說不願,眼睛一垂一擡間,淚水如珠滾落。
他拭去眼淚,說出自己不願嫁人的理由,不舍得相依為命的母親和面冷心熱的父皇。
看不出國君信沒信,郁安又說月耀無禮,對他實在不算尊重。
其實這些他都無所謂,但當下為了賣慘,隻有想到什麼說什麼了。
國君表情一直未變,到了放他離開的時候,都沒說出自己的最終決定。
公主到底會不會遠嫁?
這是近來整個國都熱衷讨論的話題。
有人覺得為了兩國邦交,犧牲公主未嘗不可;也有人說公主福澤深厚,遠嫁實非良策,遠梁好男兒這樣多,又何必便宜那些月耀人。
皇家春祭,有人混去在東郊祭壇邊觀禮,望見那高台之上,華服“女子”身姿翩然,精緻容顔被春陽照耀,連發間玉簪都烨烨生輝。
直到那時,他們才明白公主不僅福運加身,也是個難得一見的美人,所以月耀皇子會不遠萬裡來朝觐見,以至于用三成玉礦求得公主下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