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這些日子的憋悶連本帶利還給趙遠之以後,郁安玩心消散,正準備攤牌和這人聊一聊,卻收到對方又要出征的消息。
這次是平定南邊的一波叛軍。
出征之前,還是不要動搖将心為好。
郁安良心發現,沒和趙遠之唱反調,甚至還為他送了行。
臨行時,趙遠之目光如炬,“待我凱旋,會向陛下讨要一個恩典。”
郁安也道:“待你回來,我有話與你說。”
二人并未斂聲,有心人将此話一聽,不由捂嘴。
這兩位,難道是要定下了?
此前公主克夫一事鬧得沸沸揚揚,後來又有趙遠之不懼生死隻為求得公主芳心,京中對二人的關注更是有增無減。
經此一見,怕是等那趙小将軍回程,就要與公主大婚了。
郎情妾意,兩廂成全,實在妙極。
二人要成婚願景太真切,以至于某個當事人都是這麼想的,在前線将叛軍打得節節敗退,引得士氣大漲,估計用不了多久就要班師回朝了。
範泉聽聞,驚了一下,雖然明白主上不會不知遠梁國都之事,但還是沒忍住急急喚來了信鴿,綁去一封小信。
幾日後收到回音,看清信中隻有一個龍飛鳳舞的“等”字,範泉擦了擦汗。
不愧是主上,确實沉得住氣。
郁安不清楚這些人的擔憂,倒被另一樁事情氣得發狠。
起因是,閑來無事,郁安回了無雲宮,預備看看郁氏。
搬出宮後,他除了參與宮宴,平日很少踏足宮内,之前是因為被各式相看,後來是因為趙遠之的窮追猛打。
郁氏顧念兒子,便不時托宮人給郁安送東西。
所以郁安并不知道無雲宮這一年裡的情況,久違踏入無雲宮門,瞧見其中光景,眉頭一皺。
宮人少了很多。
見面時,郁氏衣裙樸素,發髻上隻有一支素簪。
郁安追問原因,郁氏搖頭,隻道無事。
事後郁安問了香若,得知這是王後的意思,說是縮減開支之用。
眼見公主離宮待嫁,李氏也越來越不收斂對郁氏的刁難。
而國君不理後宮之事,自是看不出發妻對其他人的惡意。
拜會王後要與之說理時,對方卻是高高在上,好整以暇地欣賞染着丹蔻的指甲。
“本宮也知公主體恤母親,隻是禮制如此,宮妃中子女未在膝下者,月例自該扣減。”
這不容拒絕的态度,郁安這些年裡見過不止一次。
他神色未改,心底對這些人的厭惡程度更深。
無雲宮的月銀不夠,郁安就用自己那份來填,帶着少有的強硬無視了郁氏的推拒。
季令更疊時,郁氏染了風寒。
郁安一聽聞消息,立即就沖進無雲宮,郁氏剛剛睡下,柔婉的臉上一片蒼白。
郁氏不常生病,如今病倒,是凡事親耕積勞成疾。
香若拿着藥方,為難地說宮中藥材不夠。
郁安這才知道,那些人已将他們欺壓至此。
國君的事不關己,王後的漫不經心,梁嗣的盛氣淩人,都是這樣叫人惱怒。
這廂逼着公主出嫁,那廂又苛待公主母親,母子二人竟無一幸免。
若郁安真是女子,被按着頭嫁給國君意欲分權的世家,或是跋涉和親,冠以夫姓被奪去所有自由,後半生将永無甯日。
但郁安不是。
他又是個不願委屈自己的人,雖擅長遮掩忍耐,但被欺負到頭上,又何必一退再退?
王後他們做這些,是為了儲君登位長治久安。
這儲君之位,看似高貴,卻是個人都能坐。
既然高傲無禮的梁嗣都可以,那麼郁安也可以。
玩弄權術那一套,郁安不是不會,而今既已下定決心,自然就放手去做。
從春試新納入朝廷的小官開始,郁安給他們投去錢财,又與他們談論朝事利弊,謙和地表達自己關切國事的願景,很輕易就赢得了那些年輕人的信任。
玉安公主善待人才的名聲在圈子裡慢慢傳開。
與此同時,趙小将軍即将班師回朝的消息傳入國都。
這日,郁安正與一位文官談完近日國事,聽見樓下有人說起趙小将軍打了勝仗的事。
那文官笑着對他拱手,“想來趙小将軍不日就要回朝,先向殿下賀喜了。”
郁安想起自己使壞的事,微微一笑,“何喜之有?”
文官見他面無反感,在心底感慨傳言果然是真的,搖搖頭,笑而不語了。
郁安也不追問,理裙起身,在那小官的不住推辭下将他送出了門。
目送文官離開後,郁安也沒心思久留,轉身向茶樓的另一邊走去。
還未走出幾步,一扇半阖的廂房門裡突然伸出一隻手,将郁安手腕大力一攥。
郁安一驚,還未做出反應,就被那隻手臂帶進了昏暗的房間。
屋内窗牖緊閉,好像又隔了扇屏風,光線很幽微。
郁安沒來得及多看,就被捂着眼睛壓在門上。
門扇合緊後,此間隻餘兩人的呼吸。
貼着他的人微微俯首,灼熱的氣息撲在頸側,引得皮膚顫栗。
郁安閉上眼,厭惡道:“滾開。”
青天白日遇上這樣膽大包天的人,郁安心煩至極,隻等着範泉找上門來給這人顔色看看。
冷聲警告收效甚微,郁安察覺到身前的人隻是頓了頓,而後帶着潮氣的呼吸來到郁安耳後。
那片肌膚更敏感,郁安覺得灑在皮膚上的呼吸帶着燙意。
郁安扭頭想躲,卻被用勁按着挪動不了分毫。
那人呼吸很沉,郁安難以想象對方在用怎樣下流的眼神盯着自己看,于是再次警告:“滾開,不要碰我。”
那人停頓片刻,微涼的唇瓣貼上了郁安滾燙的耳側。
郁安擡腿要踢,忽然聽見對方啞聲問道:“那誰能碰你呢?阿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