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遠之說得太自然,郁安竟不知他所指為何。
“你和我的什麼事?”
趙遠之咳了一聲,“婚事。”
郁安一默,“我好像沒說過要和你成婚。”
趙遠之一呆,讷讷道:“可是我早說過想娶你。你後面也願意和我來往,我以為你是願意的……”
郁安神色複雜道:“那件事,是我不對,但我并不是那個意思。”
“……”
“有些事情你當下還不知情,到了真相大白那日,你隻會避之不及。”
決絕的定論引起了趙遠之的反心。
他眉頭緊皺,“我對你怎麼會如此?”
“别這麼肯定,畢竟我們不是深情厚誼的關系。”郁安實事求是。
趙遠之一哽,郁安還語氣溫和地勸他:“貪圖皮相終非長久,趙遠之,你又不是非我不可。”
趙遠之倔強道:“我是真心的!”
郁安笑了,“真心?你對我又了解幾分?不是從來都是興緻上來就逗弄逗弄,平日裡見不見得到都沒關系麼?”
趙遠之氣焰低了下去,“不是這樣的。”
郁安平靜地看着他,“平心而論,我們之間并無深交,甚至曾經還結了梁子。你是昏了頭迷了眼,才會把主意打到我身上。”
回想着兩人從前針鋒相對的種種,趙遠之面紅耳赤,一時找不到話反駁。
郁安不緊不慢重新斟了盞酒,“符合條件的高門貴女何其多,若是娶了皇室公主,隻會得不償失。”
“為何?”
“聽聞趙家是幾代從武,為遠梁守禦疆土。老将軍戰功赫赫,榮譽傍身。而你,初入朝堂幾次出征大獲全勝,假以時日未嘗不會是名震一方的威猛大将。”
好話誇得趙遠之臉熱,正要開口而郁安卻話鋒一轉。
“可若做了公主驸馬,你就不能再離開國都,不可遠行不可抗逆,凡事都要以公主為尊。處理庶務也好,回家探親也好,都要看公主眼色。你能做到嗎?趙遠之。”
趙遠之悻悻道:“你如此說,隻是為了吓退我。”
郁安不急着反駁,目光落在酒盞中的清酒上。
“趙家獨子,前代功勳皆系你手。你可以再想想,是否要為了迎娶公主失去已有的東西。從軍無望,仕途夭折,此後困于京都,當真可惜……”
趙遠之不語。
郁安又道:“你我來往,梁嗣也應當知道。我猜,你已向他說了想與我成婚的事。他沒有反對,對不對?”
此前趙遠之确實同梁嗣說過了,對方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并無異議。
“這又怎麼了?”
郁安擡眼看他,“梁嗣是儲君,豈會不知做了驸馬就與官途無緣?你是腦子發暈,可朋友一場,他卻也隻字不提。”
可見梁嗣目光短淺,為了讓郁安出局,竟折了一枚将軍棋。雖然其中不乏有打壓趙家的嫌疑,但終是得不償失。
趙遠之這人,笨是笨了點,行兵打仗的能力倒是不凡,若是折了,也确實可惜。
正感慨間,那廂趙遠之卻猛然站起。
無論是郁安的冷靜審視還是奚落調侃,都使得他手腳無措。
這少年将軍神情幾經變換,面色越來越黑,最後直接奪門而出了。
瞧這急匆匆的模樣,怕是直奔東宮去質問梁嗣了。
趙遠之落荒而逃,若非腦子有病,一定不會再敢過來。
範泉在門口張望。
郁安理着衣袖,“讓人把這桌飯菜撤了,想吃什麼可以再點。”
範泉說不用那麼麻煩,提腳走近室内。
郁安這才發現他手裡提着食籃,怕是早就準備打包回府了。
這人一闆一眼的态度,令郁安想起禮肅。
若禮肅見了這一桌未動的飯菜,會說他鋪張麼?
畢竟二人由小到大過了很多節儉日子。
天馬行空想着這些,郁安眼中含笑,重新帶上幕籬。
“收好了就回府。”
……
趙遠之果然沒再找過郁安。
解決完這樁事,可以向禮肅交差了。
郁安大感輕松,哪怕之後忙于政治也不覺辛苦。
問政的事做得隐蔽,沒讓風言風語傳出。
況且公主結交小官,對國事并無妨礙。
那些高官就算知曉了不以為意,中立的依舊中立,擁戴儲君的則繼續全心全意撲在梁嗣那邊。
朝中先前就對梁嗣褒貶不一,老臣們認為太子資質平平,已經被拉攏的新貴們則說着太子好話。
奪人官位的事雖被壓了下去,但已傳遍了朝野,惹得忠義之士憤慨,碌碌無為者惶恐。
此番做得太絕,梁嗣短時間内都無法恢複聲名。
郁安則在清談之所頻頻露面,與那些惴惴不安的學子交流學問,安撫人心,在民間傳出了公主惜才的好名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