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着薛無折揮斷一道刺向郁安的劍尖,他恍然大悟。
“我知道了!你是為了爐鼎,你是為了這個爐鼎!”
他指着觀戰的郁安,“無折公子走這一趟也是為了爐鼎啊!”
青黛愕然:“父親!”
島主沒回應她的阻止,立即飛身上前,想要捉住籌碼。
但郁安手中靈刃也已恭候多時,見這人打主意打到自己身上,直接揮刃劈下。
島主一時不察,直接被裁斷一指,一時失聲。
“……!”
郁安唇邊綻出一抹冰冷的笑意,“滄瀾島主,年事已高就好好保重身體,何必貪戀色欲?”
說話間,那略顯妖豔的五官如水浮動,恢複了原本的樣貌。
漂亮又高傲,正是那曾經以跋扈聞名的郁安仙居!
玉尤,玉尤,是諧音郁字。
那辛、木二字,便是取自薛字。
辛木就是薛無折!
師徒二人竟演了一出這樣大的戲!
“島主終于清楚狀況了?”提着重劍的薛無折重新出現在他身後。
心神俱震的島主沒能反應過來,直接被這一擊震飛數丈,落到一堆殘垣亂瓦中。
“父親!”
“島主!!”
一衆驚呼下,島主最先關注的是自己手下的亂瓦。
白玉瓦,青光石,是已塌的永虹閣。
地動源自護島結界,他看見了地道方位被靈力沖開的大洞。
先輩的底蘊藏書,震懾海獸的威凜結界,全完了!
沒了地底的靈劍威壓,靈力斷流,地面亮起金光,一點一點,如同樹根延綿。
——找尋已久的靈脈大陣終于顯現眼前。
原來整座島都揮就了陣法,永虹閣地底封印便是陣眼。
滄瀾島小輩們一時惶然,對驟亮的陣法無所适從。
所有的不堪陷入人前,島主再看向執劍的二人時已然聲音陰冷:“實在欺人太甚——”
那深黑到極緻的瞳孔泛出鮮紅,不詳又詭谲。
接二連三的變故讓郁安心中驚異,薛無折站到了他身前。
“是魔氣。”
“魔、魔氣,有魔修!”
“滄瀾島為何會有魔修?!”
青黛面上血色盡褪,難以置信地看着不遠處的島主。
黑霧自斷指的人身上流出,薛無折冷漠定論:“你入魔了。”
島主緩緩起身,“既然撞破了,那你們都該死。”
話音剛落,數道黑色身影自暗處飛出,形如鬼魅。
為首的那人對薛、郁二人擡擡下巴。
“無折公子,郁安仙君,久仰久仰。”
薛無折嘴角微勾,握緊了手中重劍,“來戰。”
之後的事情猶如做夢,郁安記不清到底目睹了多少血光,隻知薛無折與湧現的魔修鏖戰許久,以一己之力将那些鬼魅之士一一擊敗。
郁安隻能自保,執刃砍了幾個沒眼色的人,見越來越多的人圍上來,當機立斷逃到薛無折身邊。
兩人目光于混亂中交彙一刻,蜻蜓點水般,而後各自移開。
“護我周全,你說過的。”
“這是自然。”
最後,滿地魔修殘肢散落。
而渾身魔氣的島主力竭倒地,安頓完那群驚惶醫修的青黛及時攔上來。
“無折公子,滄瀾島已受重創,我父親也已重傷,請你住手。”
滄瀾島主接受了事實,哀聲道:“薛無折,縱然郁安是難得爐鼎,你也不必大打出手成這樣!殺得片甲不留,再大的仇怨也該消了。”
薛無折拭去了面上血迹,平淡道:“還不夠。”
“什麼?”
“我說不夠,”薛無折眸若冷星,盯着地上一臉灰敗的島主,“我做的遠遠不夠。”
他将委地的重劍揚起,在面前兩人警惕的目光中,輕聲開口:“滄瀾島主貴人忘事,也該知我姓氏。我來此地,隻為取回家中遺散的東西。”
“胡言亂語!”
薛無折摩挲着劍柄,那流暢淩然的劍身像是在回應,散出瑩亮光輝。
這是滄瀾島主從未見過的溫馴。
“這輝寒重劍,是我祖父靈劍,島主将它壓陣數年,可曾有一點感激?”
島主身體僵住了,立即去拍發愣的青黛,“快、快去點傳訊香,知會其他宗門……”
薛無淚對他的驚駭視而不見,笑盈盈地舉起輝寒劍。
“滅我薛氏一族時,你們五大宗得到的東西太多,無盡珍寶,雲硯山的永世靈脈,手中染滿我薛氏鮮血,又怎麼還得清呢……”
島主徹底慌神,提着青黛的衣領将她甩楷開,“快去點香!”
青黛落地,對上父親急切的眼睛,沉默地提裙往外趕。
她最初還能大步向前,可漸漸腳步放緩。
聽着身後父親的慘叫,她睫毛震顫。
前行的腳步不斷放慢。
最終停了下來。
滄瀾島主還有意識,恨鐵不成鋼地喊她:“青黛——”
青黛回頭,卻是看向眸光森寒的薛無折。
薛無折無視了她的注視,輕飄飄地挑去了島主的手經。
慘叫聲太難聽,薛無折歪頭看着島主血淚縱橫的臉,露出一個殘忍的笑。
再揮劍時,劍芒直指聚靈丹田。
先于長劍落下的是急切的聲音。
“請住手!”
反身回來的青衣女修半跪在地,對薛無折恭順地行了一個大禮。
“無折公子,欠您的東西,滄瀾島願盡數歸還。你的要求,我們都盡數聽從,隻求你饒島主一命。”
血泊中的滄瀾島主還在怒喝,跪地的女子滿面平靜,看人的目光誠摯又懇切。
微風輕拂,吹幹樹頭最後一絲水汽。
在漫長的煙雨後,烏雲散盡。
——太陽出來了。
郁安被丢到整座滄瀾島唯一的鑄清靈池邊時,還處于狀況之外。
白衣染血的薛無折俯身脫他衣服,郁安捉住他的手,“青黛真的同意要将鑄清池給你?”
“不然?”
殺了太多魔修,薛無折眸中是麻木的冷意,一邊就着郁安的手剝他外衣,一邊冷嗤道:“留她父親一條殘命就該千恩萬謝,何況隻是要個池子。”
這個池子可是滄瀾島數百年來視若珍寶的無竭仙泉。
即使是其他靈泉盡數幹涸,這裡也是如臨春月,水潤天澤。
若是給了薛無折,滄瀾島此後治病救人未有奇效,威名隻會大打折扣。
郁安漫無邊際想着,回神時已被脫得隻剩一件裡衣。
他推開薛無折,“夠了。”
手掌摸到一片濡濕的溫熱,郁安動作一頓,“薛無折,你受傷了?”
薛無折不答,将他丢進了鑄清池裡。
一入池水,鋪天蓋地的靈息穿過肌膚,将本就勉力支撐的經脈狠力淨洗。
先清污濁,再補殘破,清淨根骨,後塑靈體。
唯一要做的,便是忍耐。
郁安忍着全身的刺痛,搭着池邊的岩石,“……你傷得很重?”
薛無折冷漠地睨着他隐忍的臉,“師尊還是先擔憂自己吧。”
關心被堵了回來,郁安自讨沒趣。
在岸邊的石頭上靠了一會,他熬不住延綿不斷的痛楚,隻好撐在池沿,竭力适應池水的效力。
修補經脈的過程無疑是漫長而痛苦的。
鑄清靈池水汽漫天,水中卻冰冷刺骨,毫無溫度可言。
郁安忍了一陣,覺得漫過胸膛的池水宛如冰焰,連咽喉都灼得發疼。
他仰頭艱難地呼吸了幾下,被身體百骸接連不斷的劇痛弄得心煩意亂。
痛意太深刻,早就分不出精力去關注其他。
身體脫力,不可避免在池水中下沉幾分,更多的池水靈息灌入軀殼,又是新一輪的灼痛。
岸邊濕滑,郁安疼得意識模糊,手臂無力,又往池水裡滑了一點。
在他徹底沉入水中之前,一具溫熱的身體接住了他。
“别咬。”
手指輕柔地按開了緊咬的下唇,帶着薄繭的指腹刮過咬痕。
下一刻,溫潤的呼吸貼了過來。
清寒水波震蕩,落在唇上的吻是滾燙的。
不再是所謂的靈力交換,而是貨真價實的吻。
郁安勉強掙開眼睛,看向近在咫尺的薛無折。
對方眼簾半垂,眸色無波,看不出一點趁人之危的心虛。
郁安氣得吐血,舌根被吮得發疼之際,凝出氣力發狠咬他。
但薛無折卻似早已猜到,提前掰着他的下颌卸去對方力道,而後将人吻得更深。
郁安頭暈眼花,池水的灼痛遠不如薛無折鬧這一出的沖擊。
下颌受制咬不了人,他便直接動手,勢必要叫這人知難而退。
可或掐或打,薛無折都雷打不動,隻在郁安掙紮得要逃出懷抱時,掐着他的大腿将深吻進行到底。
左手自盈潤的大腿上撫,一路摸到細韌的腰間,頓了頓,指尖探進了衣料裡。
早前薛無折隻隔着衣料觸碰過這具傷痕累累的軀體,而今靈池療愈下,那遍體的陳傷似乎有所好轉。
薛無折沒确認太多,被郁安盛滿怒火的雙眸盯得想笑,又慢條斯理嘗了一點津甜。
察覺到懷中人的氣力正在恢複,薛無折又勾了一下那柔軟的舌,這才松開對方。
一抹銀絲轉瞬即斷。
緊貼的身體拉開距離,郁安胸膛劇烈起伏着,毫不猶豫給了薛無折一巴掌。
充盈靈息修補殘破經脈帶來的酸漲感未褪,他卻已經忍無可忍,推開薛無折就要往岸上走。
薛無折将郁安撈了回來,好言相勸:“身體要緊,莫要前功盡棄。”
郁安冷着臉不說話。
薛無折就将頭枕上郁安的肩,貼着對方的耳朵啞聲開口:“打得我好疼啊,郁安仙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