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沒料到這麼快就被猜出身份,眼珠一轉,否認的話還沒說出口就聽見薛無折溫聲開口——
“想清楚再說。”
抵在頸側的長劍一動,少年“哎喲”一聲,想去捂滲血的脖子,被執劍人眼神一壓,又不敢妄動了。
“小妖修為低微,逃難至此小心度日,是萬萬不敢招惹仙門的。懸賞令所記雖是同族,小妖實在不識……”
郁安的目光從匕首的尖端上移過來,“是嗎?”
他生得漂亮純良,少年被他甯和的目光看得一喜,正欲攀向郁安求他心軟,身後垂地的尾巴被長靴踩住。
“拓城是沙華門的地界,你說你是無名妖族,那是怎麼入城的?”
“還有,既是逃難,又怎麼會縮到客棧無人的廂房來,莫不是想尋機傷人?”
“我二人未曾說要将你捉去換那上萬靈石,你倒是急着撇清關系。懸賞令上的,究竟是你同族還是你?”
問話之時兩人心中已有定論,一齊看向少年。
那少年一默,倏然身形一晃,化作殘影襲向郁安。
郁安及時揮刃抵開它襲向自己胸口的利爪,刀尖一轉又擋過另一道殺招。
正要将匕首刺進皮肉,那狐影卻速度極快自郁安手中滑開,直接蹿去了窗口。
然後就被薛無折一道靈訣捉住了。
結界收攏,縛妖索将灰褐狐狸捆得嚴嚴實實。
被五花大綁的狐狸掙紮不休,滾到郁安腳邊時連聲叫喚:“仙君!仙君哥哥,求您高擡貴手,我們本無仇怨啊……”
薛無折将沙狐踩在腳下,“誰是你哥哥?”
看着他笑意融融的臉,沙狐渾身的毛都要炸開了,立即改口:“仙長,兩位仙長大人,我們有話好說嘛。”
郁安沒理會它的求饒,将它看了又看,問道:“你品相一般,修為又低,緣何沙華門會用上萬靈石換你回去?”
說得一無是處,沙狐也不敢反駁,耳朵動了動裝聽不不懂。
薛無折加重了腳下的力道。
那狐狸立即松開緊閉的嘴巴:“……自是、有我的道理。”
郁安蹲身下來,将匕首在狐狸眼前晃了晃,“你的什麼道理?”
狐狸打了個顫,褐色的眼睛卻眯起來打量着這兩位外鄉人。
“兩位對沙華門的事感興趣?”
氣質出衆又一身華貴,捉住了逃獄兇獸沒急着拿去換靈石,倒是有閑心旁敲側擊其他事。
在二人回答之前,它又津津有味地分析起來:“沙華門獨據漠北,二人來此是想拜會?還是找事?”
“這與你無關,”薛無折将沙狐踢進角落,聲音不緊不慢,“用你一樣可以換得沙華門的優待。”
他俯身要将郁安扶起來,後者拂開他的手先一步站起了身。
那沙狐已經從角落裡爬出來,尾巴甩得很勤,像是沾了泥的掃帚。
“還望兩位大人三思,留下我必有大用!靈石算什麼?我族多得是!無止無盡,隻求二位放我生路。”
薛無折手指一勾,縛妖索一亮,下一秒被捆住的沙狐就回到腳邊。
将沙狐提起抖了抖灰塵,他漫不經心道:“我們更想知道你被追殺的原因。”
出人意料的,膽小的棘蜃沙狐嘴嚴得可以,再怎麼威脅都沒有說出原因。
最後郁安看着那團抖若篩糠的醜東西,眉頭一皺,“算了。”
這句“算了”是什麼意思?
縮成一團的沙狐飛快看了一眼薛無折的臉色,摸不準二人的意思,悄悄往角落裡挪。
挪到一半就被發現,然後身上多了層縛妖索,一道屏蔽視線的結界兜頭罩了下來。
徹底對外界失去感知的沙狐:“……”
問不出結果,将狐狸留下做個敲門磚也就罷了。
兩人外出打探情報時,也會順手将它帶上。
這狐狸狡猾至極,一不留神就想逃走。
郁安對這團東西表露出嫌棄,看守狐狸的任務自然而然落在了薛無折身上。
狐狸被施了靈訣,凡人是看不見,難保不會碰上沙華門的修行之人。
故而遮掩也成了問題。
好在外袍寬大,底下藏隻狐狸不算突兀。
縛妖索的一端束在手指上,這妖獸若有異動就會被重新捆做一團。
因為常年風沙和各類兇獸,拓城民衆不喜出城,常在街道上聽曲耍武。
這日有些不同,民衆們聚集在一起,立在街邊興緻盎然地說着什麼,依稀聽見“緝拿兇獸”“回城”等字眼。
薛無折衣袍下安分的沙狐聽了一耳朵,立即想往街尾蹿去。
縛妖索驟然束緊,薛無折将它拉了回來。
逃跑失敗的沙狐焦躁地磨了磨爪子,“不妙不妙,快走。”
薛無折将縛妖索繞了一圈,“走什麼?”
沙狐咬住縛妖索,拖着薛無折往另一個方向去。
“快走快走,今日不是什麼好日子。”
耳邊是越發嘈雜的人聲,郁安看向步伐微頓的薛無折,“怎麼了?”
他隐約聽見一點狐狸壓低的聲音,又聽不真切。
周遭擠滿了熱鬧的百姓,郁安沒等到薛無折的回音,就被捉住手腕。
彼此對視一眼,郁安掙開了薛無折的手。
前方的人群發出一陣高呼。
歡呼贊喝浪濤般卷來,郁安還沒細聽,就被重新拉住。
“到底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