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安步伐一頓,“什麼意思?”
“那位少門主身上也有,”薛無折淡淡與他對視,“最初時還不确定,貿然提出隻會讓師尊打亂思緒。”
提到雲磷,就不可避免要想起那日二人被撞破的窘境。
當時郁安斬釘截鐵說是自願,薛無折也言笑晏晏地幫腔,但事後兩人都對此事默契不提。
郁安是因為師出無名,平白解釋未免奇怪,何況薛無折打的是疏通靈力的名義,看上去清白無私,又何必去追問。
但對方為何也不提此事,郁安不得而知。
滄瀾島之行後,兩人的關系變得很難定義。
不是師徒,又不像仇敵。
似是而非的親密,總是依托疏通靈力的借口。
這關系太怪異,所以郁安才總是回避。
于是郁安也沒将重點放在前半句,隻問:“雲家人身上為何會有陣法氣息?”
薛無折沒有回應,随手拂去一片飄落郁安肩頭的枯葉。
“我知道她手中的神器是什麼。”
千機髓,幼時堂姐常用來逗他玩的法器。
器随心動,随意變換外形後,功用也随之改易。
薛家堂姐将它化作鈴鼓,叮當作響,見幼弟目不轉睛仰着頭看,不由掩唇輕笑。
世人追求的高階法寶,在薛家人眼中不過是尋常,懷璧其罪,最終家族覆滅。
與千機髓有關的記憶像是流過指尖的春日流水,隻需一面,薛無折便能輕易認出。
即使隻有殘息。
再提及往事,薛無折神色鎮定,但郁安卻品出不同尋常的意味。
其中不是族中法器被竊取的憤怒,而是平淡的,令人脊背發涼的殺意。
千機髓意義非凡,是比陣法更重要的東西。
郁安當機立斷改變策略,先拿回千機髓。
雲磷聽聞了他們拜會門主的事,擔心姨母發脾氣也顧不上情傷了,趕到雅院時二人還未歸來,立刻轉身往門主處趕。
還沒等他走上很遠,就看見有兩道人影并肩而來。
踏過胡楊,成為水中的秋日倒影。
雲磷心間的焦躁一空,腳步緩了下來。
二人皆是月白衣袍,小道狹窄,于是肩膀靠得很近。
似乎言語投機,郁安面上冷冽化去,平和得像山中月色。
而薛無折亦是神色淡然,僞飾的笑痕消退後,像片漠色的檐雪。
雲磷分明是擔憂的,迫切要确認郁安的安危,可看着他們漸漸行近,腳下卻生根般一動不動。
可就在郁安若有所感看過來時,雲磷下意識避去了樹後。
沒有找到來源,郁安撤回視線。
薛無折對樹外的那片紅色衣角視而不見,手指去纏郁安身後的長發。
惹來長發主人冷漠的盯視後,他彎眸輕笑,又自然而然松開了手。
兩人自雲磷身後行過,很快遠去。
雲磷望着他們離去的背影,怔然許久。
直到腰間銅鈴被微風吹動發出響聲,他才乍然回神,垂頭喪氣順着另一個方向離開了。
而另一邊,郁安和薛無折也制定好了計劃。
要取千機髓,依舊是智取為上,若要應戰化神期的雲思祤,實在是不算輕松的事。
小狐狸提到的可以變成巨籠的神器,可以說是溶入了千機髓的禦獸鈴,亦或者是化成禦獸鈴的千機髓。
但不管是哪種情況,這東西都必須要拿。
既然是宗門至寶,就一定由沙華門主親自保管。
若是不在門主領地,就隻能在她身上了。
門主并非終日無事,總有巡獄出行的時候,這便是搜尋的最佳時機。
輕而易舉避開各類結界機關,他們落在了門主院外的杜林樹旁。
沙狐在薛無折懷裡拱動不止,試圖和這兩人講道理:“仙長們,我是狐狸,不是狗!要我聞法器的氣息,未免有些強狐所難了……”
薛無折微微一笑,“狐君不想要剩下的那半靈力了?”
其實沙狐的修為已經養回來大半,若是再拿到另一半的靈力,突破桎梏境界大增也指日可待。
但修為和小命比起來實在不值一提,沙狐哼哼唧唧想找理由推脫。
下一刻,郁安就召出匕首抵在它脖上,彬彬有禮道:“有勞了。”
狐狸:“……”
雙方算是談妥,沙狐落地時陡然往院外竄,然而瞬息之間就被縛妖索套住。
再反應過來時,已經被丢進了院子裡。
沙狐騎虎難下,隻能硬着頭皮在院中尋覓那似曾相識的神器氣息。
找了半天也毫無頭緒,還差點一腳踩進殺陣,沙狐嘴一張就要嚷嚷,但被走近的薛無折一瞥,又默默憋了回去。
面向大院的房門半掩着,隐隐看得見裡間飄動的紗帳。
在房内搜尋的時候手腳就受限得多了。
用靈力四探,沒有任何線索,隻知道房間背陽,風水格局不算好。
高階法器随身攜帶的可能太大,此行注定無功而返。
搜查不出成果,兩人也不喪氣,隻有忙碌半天的小狐狸焉頭巴腦,憤憤咬着垂落的沙帳。
門主不知何時就會回來,他們多待無益,準備打道回府。
還沒推開房門,已經聽見弟子的招呼聲。
“少門主。”
“少門主來啦!”
雲磷聲音朦朦胧胧地傳入:“姨母不在?”
弟子們七嘴八舌解釋了門主的去向,又問雲磷的來意。
雲磷解釋說是述職請教,那些弟子便讓他入院等候。
雲磷也不推脫,推開院門往屋内走。
“師兄師姐,我在此處等姨母……”
說到此處話音突兀斷開,接着弟子們的閑語就被關在門外。
帶着鈴音的腳步聲靠近。
屋内如舊,唯有長帳飄飛。
雲磷将屋内陳設望盡,卻沒有立即離開,反而徑直往深處走。
銅鈴響聲愈大,最終停在了某處。
“出來吧,郁安仙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