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麼叫了好幾聲,小變異種似乎是被他叫的不耐煩了,它閉着眼睛小聲地“喵嗷”了一聲,那意思就像是說“我知道了你别再叫了”一樣。
唐堯見狀,勾了勾嘴角,似乎連身體上的疼痛都減輕了不少。
“堯堯.......”許秋心的聲音從他身後響了起來。
唐堯聽到這個聲音,一瞬間收起了臉上的笑容,他面無表情地轉過身,客氣疏離地點了點頭,“許研究員。”
“怎麼回事你,這麼不尊重人,”跟在許秋心身後的淩馳怒道,“一個實驗體還敢這麼沒禮貌,誰給你的膽子?”
唐堯目光低沉地看了一眼淩馳,“再吵信不信我殺了你。”
許秋心努力攔下了淩馳,她重新将目光放在了唐堯身上,眼裡帶着小心翼翼,“你......你還好嗎?”
唐堯原本想離開這裡,他聽到許秋心的話,身形一頓,“不勞許研究員費心,您還是好好研究從我身上得到的東西吧。”
許秋心還想再說些什麼,但是她看到唐堯不耐煩的臉色,終究還是住了口。
“對了堯堯,”許秋心似乎又想到了什麼,她叫住了準備離開的唐堯,“我明天會跟着你們一起去天坑。”
她伸出手遞給了唐堯一個東西,“這個你拿好。”
唐堯低頭看了一眼許秋心給他的東西——這是一個小型芯片狀針劑。
“什麼!?”還沒等唐堯開口,後面的淩馳倒是忍不住了,“秋心你怎麼想的,那個地方那麼危險,萬一一不小心碰到白霧怎麼辦?”
“去天坑是這些實驗體的事情,你幹嘛要跟着去?”
許秋心沒有理會淩馳的話,她看着湯藥,眼神堅定,“封将軍建設的防護網出了問題,我要跟着去前哨站那邊指揮你們重新維修防護網。”
“就這點事你不用親自去的,”淩馳的眼裡充滿了焦急和擔心,“用聯絡器就能指揮。”
“他說的沒錯,”疼痛越來越強烈,唐堯實在不想在這裡跟他們扯皮了,“許研究員不怕死?”
“關系到防護網,事關重大,明天封承遠中将也會去。”
唐堯疼得心髒突突直跳,“随便你。”
說完,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這裡。
淩馳見唐堯走遠了,他轉過頭看着許秋心,“你為什麼要那麼在意一個實驗體的死活,都是一群怪物,反正最後都會死的,何必呢?”
許秋心看了淩馳一眼,“收收你這種自私自利的想法吧。”
......
再次踏入這片濃霧之中,唐堯戴着面具,陰沉着臉往前走。
“咳咳,”舍友在他身後劇烈地咳嗽着,他捂着嘴,咽下了喉嚨裡的血腥,“壞了,我感覺今天就要死了。”
唐堯向後看了一眼他的狀态,然後停下了腳步,“你出去。”
舍友搖了搖頭,“如果今天真的死在這裡了也好,畢竟我們的歸宿就在這裡。”
聽到這話,唐堯皺了皺眉,臉色不太好看,“死在這裡就什麼也沒有了。”
舍友輕歎了一口氣,“如果這樣的話,那我的靈魂應該也可以得到安息了吧.......小心!”
話音未落,一隻變異種從唐堯身後突襲,唐堯早有察覺,他偏移了一點身子,随後雙手一翻,拿着槍一擊斃命。
随後,唐堯指了指自己臉上的面具,語氣嘲諷,“歸宿就是在這裡化成一灘血水,最後憑借着這個面具認人嗎?”
舍友沒想到他反應這麼大,“但我們不是人,如果歸宿不在這裡,那還能在在哪裡呢?”
被唐堯揣在衣服口袋裡的小變異種似乎察覺到了什麼動靜,它動了動,從唐堯的衣服口袋裡鑽了出來。
“你居然把這麼小一隻變異種帶到這裡來,會死的吧?”
唐堯語氣低沉,“把它放在研究所才會死。”
視線雖然被濃郁的白霧阻擋,但是通過聲音,唐堯還是能完全掌握這些變異種的動向的。
走了好一會兒,總算是抵達防護網所在的地方了,與他們一同前來的還有許秋心口中的封承遠中将一行人。
他們穿着厚重的防護服和防護面罩,唐堯望過去,完全看不清他們的人臉。
“你好,編号033,”封承遠率先向唐堯伸出手,雖然隔着厚重的防護面罩顯得他的聲音有些沉悶了,但唐堯還是能聽清楚他的溫和和禮貌,“我是負責本次維修的主理人,維修期間辛苦你們在周圍警戒了。”
唐堯垂了垂眼,看到封承遠伸出來的手,沒有理會,隻是說道,“快點吧,别浪費時間了,我們還要往深處去。”
封承遠也不惱,他看着眼前這個戴着面具的瘦弱青年,輕輕點了點頭。
維護過程并沒有耗費很多功夫,這附近的白霧也并不濃郁,所以襲擊他們的變異種攻擊性并沒有特别強,所以還算順利。
守在周圍的舍友點了點自己的聯絡器,咽下了湧上喉頭的血腥,“讓我看看我們今天要深入到哪裡.....”
話音剛落,一陣強風吹過,眼前的白霧突然濃郁了起來,幾乎要到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步。
“不好!天氣突變,中将,我們要走了!”
這是封承遠第二次進入這一部分的領域,所以對地形不是很熟悉,他點了點頭,正準備走的時候突然想起了什麼,他轉過身,看着唐堯,“謝謝你。”
唐堯一頓,沒想到這人居然還會向他道謝,他不自在的移開了目光,“沒事。”
“要走咯。”舍友在叫他。
唐堯停頓片刻,還是向封承遠走過去,他故作随意地伸出手,“抱歉,剛剛沒和你握手。”
這回輪到封承遠詫異了。
這個實驗體跟他所認識到的實驗體好像不太一樣,他輕笑了一下,再次伸出手,“沒什麼大不了的,希望你能平安歸來。”
希望你能平安歸來。
唐堯反複咀嚼着這幾個字,似乎要将它嚼碎後咽到肚子裡,随後,他自嘲一笑,“嗯,借你吉言。”
“剛剛那個中将人還挺好,居然這麼有禮貌。”舍友唏噓,“本來我還想着随機殺掉他們其中的部分人呢,看在他有禮貌的份上就不殺了。”
唐堯應了一聲,低着頭看了一眼自己剛剛和他握過手的地方,随後五指握拳,想要将那股殘留的觸感緊緊抓住。
這次出去以後了找他加個聯系方式吧。唐堯這樣想着。
但是想法總是趕不上變化,當唐堯垂着眼看着自己的舍友逐漸開始融化,他蹲下身來,淡淡地詢問道,“你有什麼遺言嗎?”
舍友笑了笑,伴随着聲帶的振動,血液也像噴泉一樣從他的口中溢出,“我希望下輩子還跟你做舍友,雖然你人冷冷的看起來很兇,但其實還是個好人啊。”
聽到這話,唐堯無法描述此刻他自己的心情,“就這些嗎?”
“下輩子你不要老冷着個臉了,就不能像書裡描述的那種朝氣蓬勃的大學生一樣多笑笑?欸對了,你說要不下輩子我們做大學舍友吧。”
唐堯沉默了片刻,“這是遺言?”
舍友也不确定道,“算是吧?”
說完,他倒是先笑出聲來了,舍友用盡最後的力氣伸手将臉上的面具摘了下來,露出了一個笑臉,“像這樣。”
随後,白霧逐漸裹挾着他的身體,從皮膚開始逐漸融化,融化得連骨頭都不剩。
鮮血流到唐堯的腳下,唐堯伸出手輕輕摸了摸,“你的遺言我記住了。”
任務還沒完成,唐堯起身,準備繼續往裡走。
聯絡器裡突然響起了許秋心的聲音,“堯堯......編号033,能聽清嗎?”
唐堯按了一下聯絡器,淡淡道,“說。”
聯絡器那頭先是傳來了一陣細細簌簌的聲音,随後歸入了平靜,隻能聽見許秋心的呼吸聲,“我給你的東西你帶着嗎?”
唐堯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帶着。”
“你聽我說,你不要再繼續往裡走了,你的身體現在承受不了那麼高濃度的白霧,現在把針劑從你的頸部打進去,可以毀掉研究所在你身體裡植入的監控芯片,在研究所那邊就會顯示你已死亡。”
唐堯拿出了許秋心給他的東西,“這樣的話我會逃跑。”
聽到這話,許秋心松了一口氣,“逃吧,堯堯,逃得越遠越好,你在這裡會死的,不如逃遠一點,然後順着你自己的本心活下去吧。”
唐堯沉默了半晌,“那你呢?”
許秋心回答道,“這些年來實驗體死了這麼多,也無法成功抵達天坑底部,我們一直在原地踏步,而實驗體的死亡數量卻不斷在增加,有時候我會想,我們走這條路是正确的嗎?”
“這次結束以後,我會向上面提出終止實驗體的研究,所以等這一切結束,沒有什麼能為危及到你的性命,等到時候再回來吧。”
唐堯垂下手,說話間又擊殺了一隻變異種,伴随着槍響,他聽到許秋心在另一頭說道,“在我這兒,你一直都是我最愛的兒子。”
說完,唐堯一頓,他心裡那股沉重的感覺越發嚴重,并且已經嚴重到喉頭似乎有點哽咽的程度了。
“别猶豫了,長時間停留在原地會引起研究所的注意的。”
于是唐堯拿出許秋心交給他的針劑,刺入了自己的頸部。
但是許秋心不知道的是,雖然這個針劑能毀掉研究所植入實驗體内部的芯片,但它終究還是一個半成品。
而一個半成品的副作用是很大的。
最後唐堯不知道是怎麼離開這片白霧的。
腦袋暈暈沉沉,似乎馬上就要失去意識,但是他強撐着意識走着,走了很遠很遠。
初一在他的口袋裡小聲地叫着,看起來像是餓了。
于是唐堯在路途中切掉了喪屍的血肉喂給初一吃。
被喪屍咬的第五次,天空中突然下起了傾盆大雨,本就在強弩之末的身體終于撐不住了,他躺在一片廢墟之上,深深喘着氣。
初一見到唐堯這副模樣,急得喵喵叫,但是弱小的它沒有辦法為他做些什麼,于是隻能用弱小的身軀抵擋想要咬上來的喪屍。
“如果就這樣死了也挺好的,”唐堯喃喃,他回想起自己小時候許秋心給他講的那些故事,“如果我生在那個時代就好了。”
我可以跟正常人一樣學習自己想學的知識,想玩的時候就玩,幹什麼都行。
哦對了,還有那個蠢蠢的舍友,他說下輩子還要跟他當舍友,那就這樣許願好了。
想着想着,唐堯終于撐不住了,他緩緩閉上了眼睛,失去意識前,他還在喃喃自語,“初一,你也要活下去......”
初一踉踉跄跄地爬到他身邊,舔了舔唐堯的臉頰,然後将自己蜷縮在一起,躺在他的身邊。
半成品的副作用将他腦海裡所有成長的記憶全部替換了,他做了一個漫長又美好的夢,在夢裡,他是一名醫學生,平時能打打遊戲,而面對期末考試很痛苦的人,他擁有着幸福的家庭,他的媽媽是醫學界大名鼎鼎的許秋心,而他的舍友也是他的死黨。
唐堯猛然睜開眼,淚水從他的眼角流了下來。
察覺到動靜,封承遠立刻湊了上來,他聲音顫抖,充滿了失而複得的情緒,“你終于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