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若不是妖邪,又是什麼東西在作祟,難道還能是這雨霧?風霜雨雪皆是尋常天象,從未聽說過雨霧還能傷人……”
“諸位……”白粟打斷了衆人的議論,神色凝重道:“恐怕就是這雨霧作祟,昨日進入雨霧涉險的五名弟子,皆是築基期的修為,他們五人進入雨幕不過半個時辰,今日駐點來報時,他們幾人已經靈力散盡,魂魄受損。”
季雲涯向謝檀衣眨了眨眼,謝檀衣手指微動,解了他的咒術。
季雲涯便道:“我帶人在綿水村曆練時,手下的弟子也被霧氣吞噬過靈力,隻是因為他們都是金丹期的弟子,所以靈力損耗并不明顯,那時的霧氣吞噬靈力的速度絕沒有這麼快……”
他下面的話如驚雷般落在大殿内:“極有可能是雨霧的吞噬能力在進化,凡人無靈力可供它吞噬,那便蠶食魂魄,至于修士……靈力枯竭後,自然和凡人無異,也會被它蠶食魂魄。”
大殿内一時陷入安靜,一兩人抑制不住的倒吸口涼氣。
如果說死去的隻是普通人,在坐的諸位長老可能還感觸不大,凡人的壽數就是那麼短暫又脆弱,即便劍宗對凡人多有庇護,卻做不到有太多共情,就像人類也許會救助雨打濕的蝴蝶,但很少去共情蝴蝶的喜怒哀樂。
可同為修士,即便那隻是幾個築基期的弟子,那也是一腳踏入仙途的同道中人,任何一個修行的人都知道靈力的積累和境界的突破有多艱難,如岑青樾、謝檀衣或季雲涯這樣的人畢竟鳳毛麟角,大多數人都是白粟,一步一個腳印的走在這條路上。
若是雨霧的蠶食能力和落雨範圍不斷擴大,會不會有朝一日,金丹、元嬰,甚至化神期,都會被這古怪的雨奪走修為?
這是個讓人不寒而栗的假設,更讓人不寒而栗的是大殿内驟然響起的尖銳短促的鶴唳。
所有人都不約而同的望向雲寰殿外寬闊的白玉石平台,平台的正中央立着一隻高大的晶瑩剔透的仙鶴雕塑,平時單腳優雅梳理羽毛的仙鶴此時已經改換了姿态,修長的脖頸高高揚起,爪下的陣法爆發出不祥的紅光。
一聲……
五聲……
十六聲……
十六個駐點,在同一時間向雲寰殿發出緊急求援的特殊通訊令。
衆人雖不知具體為何求援,但心裡隐隐都有了不好的猜測,怕是與那古怪的雨霧脫不了幹系。
血紅光芒映亮半座雲寰殿,這陣仗,“年輕”的天才們沒見過,謝檀衣和季雲涯隻知道這“鶴鳴令”是事态危急時才能發出的求援指令,然而劍宗強大太久了,他們其實從未遇到過真正稱得上危急的情況。
季雲涯隻是本能的感覺到不安,擡手拉住謝檀衣的手腕,謝檀衣與他對視一眼,安撫的拍了拍他的手背。
身後悠悠飄來一聲歎息,江琢上前一步,感慨道:“上次聽見十六聲鶴鳴,還是魔族正式宣戰的時候呢,七大洲一時烽煙遍地,凡人橫屍遍野,修士隕落無數……”
他凝望着遠處密布的陰雲,喃喃道:“這次,又會是怎樣的浩劫呢?”
季雲涯:……
道理他也不是不明白,但旁邊那麼寬的路你不走,非要把他和他師兄牽在一起的手擠開,是什麼意思?
江琢感慨完,回身一左一右的勾住謝檀衣和季雲涯的肩膀,“幸而我劍宗這些年人才輩出,區區妖雨而已……”
他一貫如此,和他同一輩的長老總是斥他言行放浪,沒有個長輩樣子,然而刺目的紅光裡,他幾句插科打诨卻真的讓衆人緊繃的神色松動了幾分。
謝檀衣看向白粟,白粟也有幾分局促的望着謝檀衣。
宗主閉關,按道理說江琢該是主持大局的,但江琢不問世事百年之久,恐怕連十六個駐點的位置都不知道,更别提調動人手和資源。
那麼再往下看,就是身為岑青樾大弟子的謝檀衣了……
白粟代行宗主權利幾十年,他本人沒什麼野心,也不想和自己的師兄争這些,怕大師兄誤會他會霸占着權力不放,立刻表态:“還請師兄早做決斷……”
“你來做決斷。”謝檀衣平靜的打斷他,“我習慣沖鋒在前了,不适合坐鎮中軍,下一步如何行事,全憑白師弟安排。”
季雲涯挑眉,看向其他沉默的人,衆位長老中,不安分的眼睛少了好幾雙。
作為劍宗目前的最高戰力,謝檀衣都這麼說了,那些資曆深厚、不太信服白粟的人自然不好說别的,于是跟着說:“全憑代宗主安排。”
白粟也不再推辭,當機立斷的點了幾個峰的長老,命他們帶着弟子下山趕赴駐點支援探查,還囑咐衆人臨行前去領一批靈石和法器用以防身,謝檀衣和季雲涯也在此行列,江琢則是一頭紮進了藏書閣,試圖找出這種雨霧的破解之法。
一盞茶後,數百道顔色各異劍氣劃破陰暗天色,流星般撲向低垂的濃厚陰雲。
天地為爐,蒼生倒懸,幸而總有人站出來,以手中三尺青鋒與這天地一較高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