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平頭老百姓?”
辜老爺笑了一聲,沒再繼續這個話題,隻不過他沉默了好一會,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我活不久了,小姑娘。”
萬穗:?
“癌症,晚期。”
萬穗尴尬地移開視線,這确實是連她也無能為力的事。
可說出這話的男人,看起來反而更輕松了一些。
“現在的二房是我亡弟的妻子兒子,他們認為一個大家族就應該由男人來操持,我的大兒子在國外,沉迷藝術,無心家業,我随他了。二兒子性子溫和軟弱,也無心家事。隻有月月最像她的媽媽,剛烈聰慧有個性。”
“我想把一切都給她。”辜老爺再次把那個軟盤推向萬穗。
“今天架勢堂的事我幫你了,也算還你當初救了月月的人情,我希望待我死後,如果二房辜剛不擇手段,和鬼佬集團合作來逼迫月月,你能看在今天的份上,幫她一把。”
辜老爺子繼續補充:“畢竟那孩子也很喜歡你,而且這事對你沒壞處,鬼佬集團一隻惦記着你的腦袋。”
萬穗思考了一會,把手放在軟盤上點了點。
“我以為像你這種傳統的人,會不器重女兒呢。”萬穗停止敲擊軟盤,坐直了身體。
“但是如果事情像你說的那樣發展,局勢肯定會很混亂,你是要讓月月攪和進這個泥潭嗎?”
“混亂不是深淵,混亂是階梯,這會是月月的第一個機會,而我相信她。”
修長的手指停止在軟盤上片刻,最終還是把那個軟盤收進自己的口袋。
“可以,如果事情真的像你說的那樣,我會幫助月月,我也很喜歡她。”
萬穗擡頭直視對面的長者:“不過作為交換條件,我有别的要求,不止今天你要幫我,我需要更多。”
萬穗砸吧一下嘴,總覺得自己虧了。
“你說,我聽聽。”
“我需要你簽個遺囑協議,并讓你的管家公證,如果我成功了,你的合法賭場要加幾個廳。”
——“以梁俊義的名義。”
“成交。”辜老爺答應的很痛快,“不過我事先提醒你,普通的報紙,影響,新聞,都掀不起風浪。”
“我自有辦法,不就是挾持一下閉路總信号嗎,又不是挾持港督。”
……
“真相,從來就不該被掩埋。”
萬穗對着鏡頭開口,手裡握着一把小型手槍,直指着本該在主播早間新聞的支持人。
早茶餐廳的客人停下筷子,盯着牆上的電視,開車的人打開收音機仔細聽着萬穗的聲音,警署總部憤怒的指揮官怒吼“把信号給我掐了!”,技術人員小心翼翼地回答“前端信号被屏蔽了。”
萬穗一隻手舉槍威脅着主持人,給演播室後台,辜老爺派來的幫手使了一個眼色,電視畫面馬上切換成軟盤中的證據。
鬼佬集團芬格斯賄賂港英政府的竊聽錄音,他手下影子□□的“清理計劃”名單,暴力強拆的影響記錄,□□,政府,和芬格斯的巨額資金。
畫面很快切回萬穗,她把話筒架往肩膀上一抗,又用手霸氣地一指地闆。
見到這個動作的十二少和Tiger哥心裡猛地漏慢一拍
——讓他們等着,他們怎麼可能幹等着?
“喜歡這個新聞嗎,芬格斯先生。”
“這就是深海下掩埋的真相,但是深海下永遠蘊藏着生機。”
萬穗對着攝像頭揮揮手,甩起一個凳子砸向玻璃。
外面傳來頻率整齊的腳步,大廈外直升機突突突地飛,電視信号源開始不停地閃動,一會是沙沙的雪花,一會是萬穗在演播廳,挾持“人質”與機動隊交手。
緊接着三聲槍響,萬穗劫持的直播信号徹底中斷。
天空突然下起暴雨,烏雲把整個藍天遮擋,渲染出夜晚一樣的漆黑。
電視台的新聞奪回信号的控制權,新聞直升機在高空中盤旋,直播萬穗從大廈窗口跳出,逃命的全過程。
穿着一身紅色旗袍裙也不影響她用鈎鎖在樓宇邊沿飛檐走壁。
萬穗在一個暗巷落地,後面是緊追不舍的差佬和警車,她側身跳到打開的車窗中,發動凱迪拉克。
潮濕的街道晃動出凱迪拉克的倒影,高速旋轉地輪胎濺出一條水線。
萬穗握緊方向盤,汗水不停落下,她此刻也相當的緊張,在她的潛意識裡,她應該是沒碰到過如此大的陣仗的。
貓一樣專注的眼神緊緊盯住路面和左右後視鏡,突然她猛烈打方向盤,大口徑的子彈還是打在了側門,“叮”一聲,留下一條深深的痕迹。
見此場景。
九龍城寨,藍信一猛地起身,翻窗而出,兩盒少見的進口字母餅幹落在地上,内物摔得粉碎。龍卷風一言不發,也皺着眉頭露出擔憂的神色。
四仔的手顫抖一下,手中白紙素描的四個人相,隻剩下萬穗的笑臉沒有畫完,動作太急的四仔壓斷鉛筆,硬生生改了走線,一條黑線劃過萬穗的臉,像一顆落下的淚水。
看着早間新聞的狄秋,手裡過于用力,崩斷了佛珠,佛珠同樣像顆顆淚水,滾到狄宅的各個角落。
廟街酒吧中,芬格斯此刻千萬野馬在奔騰,他在心裡思考一番,選擇不在這裡浪費時間和架勢堂周旋,他一點時間也浪費不起,他的目的畢竟是萬穗,事情已經最爛了,他現在要做的,最重要是抓到萬穗,然後在事情爛到骨子之前拯救回來。
芬格斯帶人匆匆離開,Tiger哥也馬上開車朝媒體大廈狂飙。
于此同時,新聞中的港督,香港的地下世界,同時對萬穗下了懸賞。
金額是整整的兩百萬。
……
香港谷歌地圖信一,一眼就認出了萬穗逃跑的路線,正是他們上次一起奪貨車那一條,可能大橋上的護欄才坎坎修好。
他擰着油門,用這輩子都沒用過的速度往那條路上趕,他一路穿越小巷,爆闖紅燈,輪胎摩擦地面,卷起一層水霧。
暴風暴雨把信一的渾身打濕,向來不戴頭盔的他,大風吹來海邊的雨水都帶點鹹澀,紛紛飛進他的大眼珠中,使他視線開始有些模糊。
很快,紅藍交錯的警燈映入信一的眼簾,信一更加大力擰下油門,結果發現油門已經擰到了最底。
無線電視新聞直升機拉近鏡頭,女主播語速急促:“觀衆朋友,我們現在看到一位熱心市民,正在協助警察加入我們的抓捕行動!!感謝這位勇敢的市民!”
萬穗在左側後視鏡中看到了信一,她右手在車門處掏出一隻小盒子,裡面是提前準備好的顆顆長釘子。
她打開車窗,果斷地往後抛灑釘子。
後方警車當時爆胎失控,撞上旁邊的另一輛,頓時火化四濺。
她本來不想用這東西,但她不這麼做,後面的警察就會對信一開槍。
信一趕上萬穗,與她齊平,嘴裡張張合合說着什麼,萬穗搖下車窗,對信一抿嘴一笑:“你五秒鐘後減一下速。”
這次信一完全沒有聽萬穗的話,萬穗紅色的旗袍上已經沾滿了大量暗紅的血迹,他試圖拉開萬穗的車門,跳到萬穗車上。
萬穗笑得更燦爛一些,“你果然不會上當。”
在信一裡她越來越近的瞬間,萬穗踩下離合和刹車,右手急方向盤,原地畫圈掉頭,躲開信一。
接着,凱迪拉克炮彈一樣沖向橋上的栅欄,車頭騰空而起,沖破黑暗。
新聞中的記者發出一聲驚呼:“嫌疑車輛墜海了!!!!”
銀色的鋼鐵巨鳥劃過天空,在直播鏡頭和差佬的震驚中,筆直墜入黑漆漆的大海,水花炸裂,卷起巨浪。
信一停下摩托,朝栅欄缺口奔跑,兩個同樣停車的差佬拉住了信一。
“英雄!熱心市民!不必如此!她肯定活不下來的!”
活不下來雷樓謀,信一狠狠掙開差佬,掙紮着跑到萬穗撞開的缺口處。
他希望和上次一樣,看到萬穗吊在栅欄處,亮晶晶地眼睛,笑意盈盈跟他說:“我下班了,你剛剛說什麼來着?”
但是沒有,這次完全不一樣。
信一撲過去隻看到了汽車的殘骸,還有翻滾不止的白色泡沫海浪。
差佬警員們聚攏,按下電台聯絡按鈕,“嫌疑人落水,潛逃可能性極低——搜救隊即刻出動。”
失去所有力氣的信一,濕哒哒地跌坐在護欄處,任由雨水和空洞蹂躏他。
遲來一步的十二少直接要往大海裡跳,卻被Tiger哥一把扯住了腳踝,拖回到馬路上。
Tiger哥一隻手拉信一,一隻手扯着十二。
“走!在差佬發現不對之前趕緊走!不要惹出别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