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九點。望京,4Love酒吧。
四方桌上點着一支紅玫瑰造型的蠟燭,兩張長棕皮沙發圍成的卡座裡,面對面坐着三個男人,酒吧裡燈光昏暗,蠟燭光将幾個男人的輪廓在粗糙的牆面上熔成流動的剪影。
單獨坐在一側沙發上的是一個穿黑T的男人,男人伸手輕旋了旋威士忌杯底,腕骨在四周黑暗的環境裡凸起一點淩厲的白光,方形冰塊在杯中撞響。男人提起杯子,喝了一口酒,喉結滾動的軌迹牽扯着頸側肌肉,下颌線在暗處割出冷硬的弧度,整個人猶如一個散發着金屬質感的器皿。
許淩可穿着文化衫加工裝褲,搖着頭盯着對面男人看了又看,不斷重複着一句話:“十一年了兵哥。十一年了兵哥……”
坐許淩可身旁的是張睿,張睿如今頭發更長了,還紮了個低馬尾,這時開口道:“今天大頭喊我來的時候我也吃了一驚,完全沒想到兵哥你竟然回國了。”
邬子兵一直沉默不語,飲盡杯子裡最後一口酒,擡手喊來服務員加酒。
許淩可還在觀察邬子兵,不禁對張睿道:“我真服了,這麼多年過去,兵哥竟還是我見過的真人裡的帥哥天花闆,誰說帥哥長大會長殘的。”
張睿道:“你這個結論從哪看到的?有統計數據支撐嘛?”
許淩可“啧”了一聲:“幹太久文字工作,都忘記咱也是個理科生了。”
張睿笑了笑,道:“我們也都沒想到,你學的機械,畢業竟然幹了記者。不像我,進了生化環材的天坑,就直接在坑裡躺平了。”
許淩可道:“那是以前,新能源車起來之後,現在學材料的多牛逼啊!”
張睿苦笑:“但我學的化學,不是化工,更不是材料。”
許淩可安慰道:“沒事,你大小也進了個央企,在咱們兄弟裡邊已經算有前途的了。”
男人一直安靜聽着對面兩個兄弟聊天,不接話也不評價。
直到許淩可反應過來,看向邬子兵道:“光我們在這訴說生活的拷打,兵哥你說句話呀,你這消失十一年突然出現,我們還怪不适應的。”
邬子兵微微笑了下,但他盡量表現出的溫和還是築着一堵高牆,帶着種拒人于千裡之外的疏離。
不過男人終于開口道:“你們和羅牧垚還有聯系嗎?”
*
羅牧垚到林欣然家的時候,林欣然已經到家十幾分鐘了。
林欣然拉開門,對羅牧垚道:“牧牧你怎麼才來,我以為你已經到我家了呢。”
說着林欣然就接過了羅牧垚手裡的行李箱。
羅牧垚答:“我回家收了趟行李。”
林欣然看着羅牧垚的箱子屏住呼吸,表情還是十分不可置信道:“羅姐你來真的?雖然但是,我真的不懂你退婚就退婚,為什麼家都不回了?那是你的房子,你媽肯定不會不讓你住的啊。”
林欣然現在租的是個一室的開間,面積并不大,一進門就能看全整間屋子,林欣然專門買了半扇屏風隔擋了一下客廳和卧室。
羅牧垚把行李箱在沙發前的空地上攤開,一邊往外拿東西一邊道:“房本是我的名字,但錢是我媽出的。”
林欣然道:“但你在還貸款啊。”
羅牧垚道:“那相當于是我付給我媽的租金。”
林欣然嘴角微微抽動:“我不理解,但我大受震撼。”
羅牧垚理解林欣然的不理解,但她現在面臨的問題是,既然住在她媽給她買的房子裡,就要聽她媽媽的。可是她現在不想聽話了,所以就也沒地方住了。
林欣然問:“那你單方面退婚,你們婚禮定的場地啊酒店什麼的能退嗎?還有請的親戚,怎麼跟人家說?哦還有你們連婚紗照都拍了啊!照片出來了嗎?”
聽見林欣然說的這一樁樁麻煩事,羅牧垚表現得卻很淡定,拿着毛巾跟換洗衣物走向了林欣然家的衛生間,隻答:“慢慢來,一件件辦。”
林欣然在羅牧垚關門前,又把腦袋伸進來,輕聲問她:“那孟師兄答應了嗎?”
聽見前新郎官的名字,羅牧垚想到了所有問題裡最難辦的部分,眼底一片黯淡,湧上來的卻是堅決。
她隻答:“既然是我的決定,就由我來收拾爛攤子。”
說完,她拉上了門,準備洗漱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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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Love酒吧。
許淩可被邬子兵的問題問住了。
但他支支吾吾半天,還是答:“本來沒有……但……但今天聽到了一點消息。”
邬子兵忙問:“什麼消息?”
許淩可糾結了會兒,還是決定說出來,于是給邬子兵打預防針道:“兵哥,畢竟十一年了,咱都快三十了,該有新的生活了是不是?”
邬子兵皺起眉,隻重複問:“有她什麼消息?”
許淩可狠狠咽了口口水,才答:“羅姐好像要結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