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水謠不想吃肉,元景佑便把剩下的肉和菜吃了。
一連數碗,都是雲水謠喝湯,元景佑吃剩下的食物。
雲水謠笑道:“我真善良,你真有福氣,還能吃到我的營養餐。”
元景佑忍不住笑了,應和道:“是是是,大人是天下第一好心腸的人。”
說着,他伸手摸了摸雲水謠的額頭,似乎想看看她是否發燒。
雲水謠有些難為情,往後一躲,不過還是沒躲開。元景佑骨節分明的手貼上了她的額頭,讓她心中泛起一股異樣的感覺。
元景佑道:“沒發燒。”
這時,他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趕緊收回手,道:“大人,冒犯了。”
雲水謠趕緊裝出一副正經的模樣:“沒事。”
這時,他們聽見一聲咳嗽聲,原來是杜羽走了進來。
元景佑趕緊站了起來,退到一邊。
杜羽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下,看着雲水謠,道:“雲大人的氣色好了一些,隻是黑眼圈很重,雙目無神,臉色發白,看來還需休養一陣。”
雲水謠道:“這些天我吃了睡,睡了吃,難道還有黑眼圈嗎?”
“有,這應該是長期疲勞所造成的,并非是睡幾天就能解決。”
雲水謠心想,自己現在的模樣一定很難看,虧元景佑還能昧着良心誇她美。
她有些嗔怪地看了元景佑一眼,元景佑愣了一下,随即溫和地看着她。
雲水謠又不好意思跟他對視,便收回了目光,看着自己的手。
杜羽忽然道:“元侍衛,我覺得你應該去外面把守,這樣有什麼風吹草動,你就能第一時間知道。”
元景佑點頭:“言之有理。”
他覺得自己繼續待在雲水謠的閨房中不合适,因此真的走了出去。
雲水謠總覺得哪裡不對,但杜羽的話也挑不出毛病來。杜羽倒是老神在在地坐着,沒有離開的意思。
杜羽問道:“雲大人,你為何生病,自己能找出原因嗎?”
雲水謠道:“我覺得可能是累的……還有心裡很焦慮,我總是自己催着自己去做很多事情,但我的身體好像吃不消了。”
“你處理兇殺案時,心裡會感到害怕嗎?”
“其實一直會……那些死者的死法千奇百怪的,總之每一件案子帶給我的沖擊都很大,但我不能表現出來。”
“你看仵作驗屍時,會感到惡心嗎?”
“其實也會……但我不能說,而且我必須得看仵作驗屍,這樣才能找到證據。”
“你平時很累時,會不會有某些瞬間很想逃離現在的生活?”
雲水謠猶豫了一下,道:“确實如此。有時候,我在想,如果皇上讓我做的是一個清閑的職位,每天隻需要看看書,寫寫字就好了。有時候,我會想為什麼是我背負了全家的命運,我隻能前進,不能後退或者停下……有時候我會羨慕自己手底下的那些小吏,他們隻需要完成上司交代的任務就好,不需要操心太多。”
雲水謠覺得很奇怪,明明她跟杜羽不算很熟,但是在杜羽面前,她毫無保留地敞開心扉,說出了内心深處真實的想法。
在人前,她要維持自己作為官員的尊嚴,不能流露出軟弱的一面。尤其是她身為女官,本就比男人做官要困難些,所以必須過度地冷靜、堅毅。
可是隻有她自己知道,她内心儲存了很多脆弱、猶豫、不甘、疲憊。她雖然穿着官服,可她終究是個十幾歲的女孩。
但到了官場,沒人會把她當女孩看,她必須表現得符合官員的身份,才能被其他人所接納。
但沒想到,她内心的情緒被杜羽看出來了。
杜羽道:“别擔心,你産生這些負面的情緒,是很正常的。官員也隻是普通人,但要接觸很多其他人接觸不到的陰暗面,平時又難以排解,這些陰暗面儲存在心裡,都需要身體去消化。久而久之,身心俱疲、積勞成疾是正常的。
我十一歲就進軍營了,當時軍訓太苦,我也總想逃離。當我看到軍營裡有人受傷或是死去,看到他們鮮血淋漓、缺胳膊少腿的身軀,也會有悲傷、惡心、害怕等種種情緒。但是我的長官讓我自己消化,情緒不能外露,尤其是不能哭。他說我以後會成為将領,必須喜怒不形于色。
所以,我很能理解雲大人的心情。你是女子,年紀也不大,但必須像男人那樣處理各種突發事件,即便是血淋淋的兇案也要面對。你應該是情緒生了病,所以找普通大夫醫治是沒用的。”
雲水謠問道:“情緒生病?是何意?”
杜羽道:“這是我自己自創的說法。人的身體是外在的,精神是内在的,兩者同等重要。其實很多病,都是由于精神出了問題。我認識一個良醫,善于治療情緒病,隻是他的療法很特别。他不把脈,不開藥,隻是跟病人聊天。聊完之後,病人基本上都會有所好轉。
但這種療法不為杏林所接受,許多大夫都覺得他是異端,不認可他的大夫身份。且他收費很高,也很少有人有能力找他看病,所以他名聲不顯。不過,我以前找他看過幾次病,覺得他很厲害。你若願意,我帶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