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荷可太開心了,這真是——衆裡尋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床上熱的翻個兒的俞梅一聽,也要跟着去,龍龍是俞荷的好搭檔,自然一起。
俞有地前面走,身後跟着背背簍的三個娃兒。
“有地,這熱的天,你帶娃去幹啥?”宋老太門檻邊乘涼,笑問。
“大娘,我們去王村轉轉。”
宋老太還以為他要去問王地主收稻谷請短工的事呢。
沒多大功夫,見俞有地不見了,三個孩子各背着幾隻小鴨子嘎嘎的回來了。
“俞荷,你們家要養鴨子?”宋老太忙問,今年門口的水位低,兩邊長滿了茂盛的草,蘆葦也比去年長得好,她本打算收了稻養幾隻鴨子。
“宋阿奶,是的呢。”俞荷走路輕手輕腳,渾身上下透着一股子的文靜淑女樣,深怕吓着背簍裡的小鴨子。
俞荷可不知道宋老太的心思,徑直進了自家的院子,王大爺說得給小鴨子緩一緩,待明天再給水給食,俞荷一邊走,一邊迅速地找放鴨子的地方。
馬三面聽到她們的對話,也知道老大疼孩子去給買鴨子了,屋裡出來,道:“鴨子先養到後院的牛圈裡,改天讓你阿爺給做個鴨圈。”
“鴨子得關好,不然到處拉屎。”
“知道了阿奶。”俞荷笑眯眯看着老太太就差捂住自己的口鼻眼睛,裝沒看見。
從這天起,肉眼可見的俞荷和龍龍把自己曬成了黑娃,兩個人天天早起放鴨子,傍晚又将鴨子趕回後院關好,好在二十隻鴨苗,養活了十八隻,後面又買了兩隻。
天氣越來越熱,一轉眼半個多月過去,地裡的水稻泛黃,收獲的季節到了。
村裡的大人小孩齊上陣,下地割水稻,俞成文和俞成義放了十天的農忙假,俞家老兩口再加上年輕的三個兒子媳婦八口人,再加上五個孩子,收稻的隊伍很壯觀。
沒兩天,村裡進了十幾個陌生人,俞荷還去看,他們大都是青中年人,零星的一兩個老者,人人拿着鐮刀一個布口袋,說是從北面來趕場,一個壯勞力一天能掙二十文,或者五斤稻谷。
又有謠言,說王地主摳搜,隻願意給十六文錢,請的看上去就是沒有力氣的割稻人,一二百畝地不知道收到什麼時候,他家地挂靠在縣裡一個舉人名下,不需要交稅,聽得村裡人又羨慕又嫉妒。
俞荷很忙,跟着家裡人天天下地,抱稻谷,撿稻穗,往地裡送水,俞梅包攬了一日三餐,忙的時候,俞荷還要幫姐姐摘菜洗菜,燒火抱柴,喂鴨子雞,飲牛添草料。
水稻在地裡就用摔稻機純人工把稻子摔下來,谷子再挑回來院子裡蘆葦曬席上倒下曬幹,稻谷不幹沒兩天就會發芽,損失可不是一星半點,誰也不敢馬虎。
要曬稻,俞荷和龍龍被留下在家看,稻谷要半個時辰翻一遍,一遍下來熱的人眼睛都睜不開。
八月初,最後算賬一畝地能收400斤左右的濕稻谷,曬三天,大概能有三百斤,今年雨水好,十畝好田灌溉也好,俞家大概能收三千斤稻谷,三成交公糧,能剩兩千斤。
家裡所有花銷都要從田裡出,看着收得多,也不夠全家十幾口人吃一年。
但每個人臉上都洋溢着豐收的喜悅。
“嘗新米啦!”
村裡俞成才家的四個土砻黑天白夜的轉,也不夠全村八十幾戶人碾米,土砻打米隻碎稻殼,下來的米粒粒完整,風扇車上風兩次下來,米粒幹幹淨淨,顆顆分明,亮晶晶,胖嘟嘟,好看又好吃。
舍不得錢的,就用石臼自己沖,雖然有碎米,但稻香味絲毫不減,隻用水煮熟,一口口的甘甜軟糯,沒牙的老太太有口福了。
俞荷拿着小掃把,看着院子曬着的倉房裡整理出來的二百斤陳稻谷,不自禁的咽口水,想吃米皮,米線,米粉,米豆腐......兩隻手都有點數不過來了。
這些米制吃食,最容易做的還是熱米皮,水和洗幹淨的陳米一比一泡水5個小時,磨成米漿(适量的開水燙漿更勁道),上籠布蒸三分鐘,趁熱切成一指寬的寬面,澆上大料汁,辣椒油蒜汁,攪拌均勻,吃一口軟糯香滑彈牙老少皆宜,那滋味吃一回得想半年。
新米不行,做的熱米皮沒韌勁,一咬就斷,黏答答的一點不好吃。
俞有地夫妻就見小女兒對着陳稻流口水,一會兒點頭,一會兒搖頭,準是惦記着什麼吃食呢!
“改明兒給孩子們做點米糕。”收稻,曬稻,整地,栽種上紅薯,種上過冬的蘿蔔白菜芥菜,一場農忙下來,俞有地又黑又瘦,一米七的個子,腰都有點佝偻,哪裡還有一點讀書人的樣。
“八月十五中秋節,你不說家裡也要做。到時候好好給你們補一補。”
李二娘笑着說,“俞荷的鴨子長得快,娘說明年多養點。沒想到真讓她給堅持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