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六月初一才開始走,一天一夜走八十裡,要走七天。
剛剛趕上初八。
俞有地,真的不是人啊,非得把時間弄的這麼緊嗎?
後面四天,趕趕趕趕——路,俞荷馬車裡睡的今夕是何夕都分不清了。
叮鈴鈴,突然聽到一陣悠揚的鈴聲,接着便是由遠及近的喧鬧,耳朵嘭的一聲,好像炸鍋,無數的聲音争先恐後的擠了進來。
“客官,住店嗎?”
“客官,上等的西域寶石,要不要看看!”
“客官,我這裡都是稀奇貨,來看看,随便看……”
俞荷忍不住拉開馬車的窗簾,向外探出去半個頭,遠處是氣勢恢宏高大的城牆,近處是各種各樣的人,各種叫賣聲,他們到城外了。
“哇奧,這裡好熱鬧!”俞荷驚訝的回頭問俞有地,“阿爹,我們到達州了嗎?”
“等會兒自己看。”俞有地指了指不遠處的城門。
總算是到了,俞荷喜笑顔開。
俞有錢圓溜溜的眼睛也笑開了花,這一路坐車比走路都累,太累了。
“唉呀,老子也來過省城了。”俞有錢哐當跳下馬車,三步一跳,再回頭。
“這裡是千年的古都,曾經全國各地的達官貴人聚集的地方。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孫富貴說着,一把大開馬車車簾,讓風吹進來。
這味道,俞荷一下聞不住了,也從車裡出來,坐在車架上,兩小腿自由的随着馬車晃來晃去。
“阿爹,阿叔,這城門好高!”正城門口寫着三個繁體字——達州城。
聞達于諸侯的達,到達的達。
俞荷念,俞有地點頭,繁華了上千年的故都,也是現在大周朝與周邊各國通商的中心地。
哇!快看,有外國人,一個紅頭發紮小辮兒絡腮胡的外國人!
俞荷突然一笑,就覺得挺親切。
駱駝,真是駝鈴,她在城門外聽到的真是駝鈴聲。
一雙眼睛應接不暇,尤其進了城門,過了護城河,四通八達的馬路不知道終點在哪裡,讓人心裡漸漸的生出幾分敬畏和害怕來。
“我趕了好遠的路,才到這裡。”俞有錢像個詩人,乖乖走在俞有地身邊,感歎道。
“哇,我也趕了,好遠的路啊!”俞荷跟着說,伸出兩隻小手做擁抱狀。
俞有錢失笑,反駁道:“你那是睡了一路。”
“你說得對!”心情好,你的箭射過來我不接,算你赢。
三個人和牽着馬車的孫富貴,朝貢院附近來。
“客官,住店嗎?我們金榜題名店裡住的都是今年的考生,上房一天五百文,提供一日三餐熱水,還有一個跑腿的小厮——老哥,一看你們就是一家人,四個人住一天一間房也300文,有熱水和一菜一湯包括一日三餐。”
俞有錢嫌貴,一天300文,他們要住十天就是三兩多,沒必要花這麼多的錢。
“别,别走啊,我們還有四個人一間的下等房子,什麼都不包,一天隻要100文。”
最後俞有地四個被這個黃掌櫃,帶到距離貢院三裡地的西坊。
這邊都是客棧,住的多數是南來北往的客商,互相都不認識,說着自己的方言,相對而言氣氛輕松些。
穿過客棧,後院一間間低矮的黃土房,隻有一門一小窗,半間房一張大炕,住十個人都沒問題。
地上炕上一幹二淨。
俞有地登記了一間。
門口斜斜的睡着一個瓦罐,黃掌櫃說可以打熱水用外面門口的石槽洗漱。
俞有地換了一身幹淨的衣裳,和孫富貴去找和他互相結保的另外四個人,請廪生寫把據一次五兩,由他找保人互結又花了三兩。
好在趕考的人都知道往貢院附近找,俞有地順利找到了另外四個人,兩個和他一樣考了幾次沒考中的,兩個是意氣奮發的青年童生。
見面寒暄幾句,老生自帶頹勢,新生強忍自豪,相互約定明天在貢院門口集合。
留在客棧的俞荷和俞有錢對着土炕,一聲接一聲的歎氣。
“我以前不理解大哥,現在感覺自己好像有點生在福中不知福。
科舉重擔都壓在他一個人身上,他就是我們家的頂梁柱,當家人。
……一家子的壓力都有他扛,大哥就是大哥。”
“同。”
“考什麼試,家裡待着種地,也挺好。”這一路累死累活,三百六十五天讀書,想想都累死了。
“同。”
“一路走到省城都要脫層皮,再别說考試了,我腦子現在嗡嗡做響,記下的都忘光了。”
“同。”
“俞荷,我跟你說話呢,再不好好說話,明天不讓你穿龍龍的新衣裳。”
“我說我贊同,你說的對。你說,我小小年紀不學好非要自找苦吃,更是奇了怪了,我吃苦吃的還挺高興!我願意來。”
俞荷做個鬼臉,笑着說,“回去,我逢人就說達州的好。”
聽到這話,俞有錢一下來了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