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劍從江蕪手中掙脫回到褚雲嵩手中,他還未動手,就見想要救治那被擊倒的男弟子的幾名弟子發出一陣驚呼,停了下來。
視線一轉,隻見倒地的那名弟子像是直挺挺地撲倒在地,周身冒出一團霧氣,大家心中便已了然,附身在獵物身上是妖邪常用的手段。
待那團霧氣消散,已經持刀飛身到江蕪身前的女弟子才上前檢查情況。她掐了一個訣将那受傷弟子翻了一個面,頓時一張皺皺巴巴面色鐵青的臉映入衆人眼簾。更可怕的是,那弟子的身體還在急劇老化,僅是衆人盯了一會兒的功夫,那具軀體便已經變成一具發黑的幹屍了,還隐約能看見青黑色的幹皮塊從上面脫落,觸目驚心。
見此情形,其他三人都不免皺起了眉不忍直視,唯有江蕪與那托着掌心焰的男子神色鎮定,江蕪不禁多看了兩眼那男子,他半散的頭發有些淩亂,左臉一道疤橫在眼下,注視着屍體的眼中一片漠然,好似飽經風霜。
江蕪的視線随即又轉向剛才持刀而來的女子,她眼中的警戒之色還未褪去,明明五官精緻,長相美豔,手中的一把重刀卻為她平添幾抹英氣,叫人不敢輕易靠近。
“你!你為何下手這樣重!?”世上有聰明人自然也有糊塗蛋,張紹就是一個分不清情況的糊塗蛋,“若是将他先綁了,定還有機會救回他來!”
張紹持刀與江蕪相對,本來憨厚的眉目染上了幾分憤怒與敵視,一把看起來略顯笨重的長刀被他握得穩穩當當,像是一隻頃刻間就要撲上來的猛獸。
褚雲嵩見狀立馬擋在了張紹面前,示意他将刀收回去,溫聲道:“這是隻道行不淺的大妖,若是這位道友不出手,我們的死傷隻會再多幾個。”言下之意就是,這個人肯定是活不了的。
張紹聞言,握住刀柄的手緊了緊,卻還有些發抖,他強令自己冷靜下來,質問江蕪道:“那妖氣怎的到這裡就消失了?你既已經受了傷,失了法器,為何如今安然無恙?”
四雙眼睛齊刷刷看向江蕪,江蕪一時不知該覺得這個憨态可掬的弟子笨還是該覺得他聰明,若說他聰明,怎會看不出這隻妖的厲害?若說他笨,這時候怎麼會問出這些問題。
江蕪不知,躺在地上面目全非的這名弟子正是張紹的好友,此刻就是他這輩子最冷靜睿智的一刻。
她看了一眼張紹,緩緩低頭,柔和的聲音若有似無:“本就是逃匿到這裡的,若不是你們将妖邪追逐至此,我怎麼會被發現?至于為何妖氣驟然消失,你們怎知不是那傀儡所為?”
傀儡自然就是指地上被操縱的那位了,聞者幾人面面相觑,覺得江蕪說得不無道理,沉默半晌,褚雲嵩才又開口問道:“林之是何時開始反常的?你們路上可曾注意到?”
張紹皺着眉,思緒拉回今天下午,回道:“一路上都在追趕那妖邪,我們不像平常,交流甚少,可是這在獵妖過程中,應當是正常的······啊!”
他突然意識到:“不對不對,今天下午他還反複給我叮囑了好多事,按他的性子,隻要妖邪沒出現,都會說個不停的,連起個霧都要特地說一下,可是再後來,他就突然安靜了下來,我還以為他是……我怎麼就沒發現呢······”
張紹越說頭越低,心中不停質問着自己為什麼不早點發現他的反常,如果……他早些發現就好了……
“我們不也沒發現。”微生芷持刀而立,眉頭微皺,别過腦袋不願看張紹似的,冷聲說了一句。
江蕪挑眉,看了一眼林之的屍首,道:“這麼說,從一開始,他就是傀儡,而你們就這麼追着來了?”
聞言,褚雲嵩和微生芷幾乎是同時擡頭,他們中了調虎離山之計!
褚雲嵩忙道:“不好!趕快回去!”
說罷幾人相繼沖出洞去,隻留下那個一直沉默寡言的弟子,他收起了地上的屍首,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呵成,好似做了這事無數遍,随即帶着江蕪跟上去。
一路上江蕪問他什麼他都不答,右手始終搭在他的佩劍上,顯然是信不過她。江蕪也是識趣的人,見他無心多言也就不再多問了,隻從他的玉牌上看到他叫秦巍,是玉峰弟子。
二人一路飛奔于薄霧之中,約莫過了一刻鐘,江蕪才隐約看到前方出現了零星光點。不知何時起霧氣越來越濃厚,她走得再近些才看清那是坐落着的幾處房屋。路旁立着一處石碑,江蕪隐約可以看見“槐花鎮”三字,可一路上飄着的明明是桂花香,這小鎮卻叫了槐花鎮。
前方秦巍不再運功飛馳,江蕪便跟着放慢了身影,二人沿主街一路穿行而過,奇怪的是現下已是深夜,沿街的人家卻全都燈火通明,但四周又靜谧得除了江蕪二人趕路的腳步聲就隻有那時不時的幾聲寒鴉叫了,古怪得厲害。
待二人行至一家名叫“好運來”的客棧,他們才停了下來,江蕪随秦巍走進一看,隻見褚雲嵩正在與一大腹便便、頭發花白、癱坐在地的老伯交涉,微生芷照顧着一名暈倒的女弟子,張紹則看着地上又一名死狀可怖的弟子,面色蒼白難看。
隻是比起那名弟子,在那幾人身後,大堂中間那張桌子上的那團分不清形狀的東西才是更加可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