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落儒跪在劉綏腳邊表忠心道:“老臣受先帝之托,必當盡心竭力輔佐陛下。”
劉綏嘴角不經意地勾起,轉瞬又換了副恭順惶恐的神情,忙扶起王落儒:“太傅快快請起。太傅于朕,是恩師,師者,父也,朕又怎能受太傅這一拜。”
王落儒笑道:“陛下且安心,隻需耐心等待明日早朝即可。”
翌日早朝,有臣曰:“陛下,長公主殿下,先前蔡皇後以妃嫔之禮下葬,與張貴妃合葬,并入妃陵,隻是先皇并未廢後,此舉并不妥當,按禮,蔡皇後應按着皇後之禮下葬,與先皇同陵。”
劉安眼眸微眯,蔡氏謀逆叛亂,生前父皇早已幽禁她,隻是看在已故太子的面子上,未曾廢後罷了,這些個人颠倒黑白可真是一把好手,黑的也愣是要說成白的。
劉安自然知道接下來他們要說什麼,無非還是為了皇太後一事。
不過蔡氏以皇後之禮下葬一事,實在是無需再議。
劉安側身,詢問康佑帝劉綏的意見:“陛下以為如何?”
劉綏哪裡敢多說什麼,他自幼膽小,長姐又不是不知,如今他尚且年幼,朝中諸事自然由長姐做主便是。
劉綏怯懦道:“大姐姐,一切全憑大姐姐做主便是。朕全聽大姐姐的。”
底下大臣們聽得康佑帝如此說,紛紛歎了口氣。
這話正是劉安想聽的,雖說她如今是撫政長公主,可新帝年幼,她手上的權力,與新帝無異。
劉安掃了朝臣們一眼,緩緩開口道:“父皇未曾廢後,無非是看在已故的孝懿太子的面子。”
“蔡氏為何會葬入妃陵,莫不是諸位卿家全然忘了穎州蔡氏謀逆叛亂一事嗎?莫不是諸位卿家全忘了當初滿城的血腥味兒不成?”
此話一出,底下諸臣無人敢應。
劉安見狀,嗤笑一聲:“此事還有什麼可争議的?這事兒也配拿到朝堂上來論?你們昏了頭,本宮可還記得呢。”
劉安轉向劉綏:“當日陛下被挾持在福甯殿,受了許多驚吓,想必陛下還記得吧。”
劉綏一副後怕的樣子,撫着胸口平複着心境,那段時日,他真是不敢回想:“朕,不敢忘,每每想起,還是會忍不住從噩夢中驚醒。想來諸位卿家,也都不敢忘。”
說着說着,劉綏感慨道:“當日朕與母妃被逆賊蔡桐挾持,危急時刻,若不是母妃拔下頭上的金钗,拼盡全力刺死逆賊,隻怕今日朕……”說完,又是重重歎了口氣。
随即睥睨道:“蔡氏一事,往後不要再提了。”
王落儒站出來道:“陛下,長公主殿下,先皇後蔡氏一事,确無需再議,隻是眼下還有一事需要再議。”
“方才陛下所說,生母李氏刺殺逆賊、護佑陛下,功勞甚大。陛下以孝治天下,理應奉養生母,尊為太後。然陛下登基月餘,生母李氏并未定封,于禮制不合,還望陛下與長公主殿下早日尊封太後,以全孝道。”說罷,回頭給周述使了個眼色。
周述哪裡敢淌這趟渾水,方才已惹惱了長公主,況且昨日長公主便說了日後再說,明擺着就是不想封,他又何必去惹火燒身呢。
王太傅是顧命大臣,有皇命在身,自然天不怕地不怕,周述這種寒門,背後什麼都沒有,自然是要謹小慎微。
王落儒等了許久,隻有他一人在沖鋒陷陣,不見周述站出來,便點名禮部:“周大人,你為禮部尚書,對禮法想必研讀甚深,不知依禮制,該如何?”
周述不得不回道:“依禮,該早日封為皇太後。”随後又找補道:“不過眼下陛下剛登基不久,朝中事項繁雜,靖州災情才剛平定,一時顧及不暇也是有的。”
劉安道:“方才太傅說起孝道,本宮倒是想起,先前父皇還是信王之時,信王妃祁氏薨于潛邸,父皇時常感懷,本宮亦是如此,每每想起祁娘娘,不覺潸然淚下。”
說到傷心處,劉安掏出手帕,在眼下淺淺擦拭幾下,而後又神色戚戚繼續說道:“若說起尊封一事,本宮認為,祁娘娘身為父皇元配正妻,理當追封為皇太後。”
王落儒駁道:“天子繼承大統,生母當尊為皇太後,隻是,祁妃并未曾誕育天子,況先帝在時,未曾追封祁妃,如今殿下此舉,是子改父命,于先帝實乃大不敬,有違孝道。”
劉安辯道:“父皇當年未曾追封,是因本宮與英王尚且年幼,恐招緻禍端。雖父皇未曾追封祁娘娘,可父皇在位期間,每每提及祁娘娘與陳娘娘二人,便常覺虧欠,常常寫下追思之詞句,字字含淚句句含情,讓人聞之落淚感之傷懷。”
“本宮也沒别的意思,也隻是想着能盡一盡孝道,代父皇彌補對祁娘娘這麼多年虧欠之心,全了父皇的心願。”
王落儒并不理睬劉安口中所言,毅然跪下,義憤填膺道:“此舉斷不可行,若今日為祁妃破此先例,來日大家争相效仿,禮制荒廢,孝道無存,陛下将來又何以治天下?”
禮部諸臣也齊齊跪下:“殿下,臣等熟讀禮法,縱觀禮法,皆無此舉,煩請殿下三思三思再三思,懇請殿下收回成命。”
朝上諸臣見此情形,紛紛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這這這,要置禮法于何地?”
“這不是胡來嗎?”
“誰說不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