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百姓陸陸續續從裡面走出來,個個眉目歡喜,看樣子定是求了個好簽。
一邊走,一邊側耳聽着周邊人的閑聊,這才得知這道觀原隻有一耄耋老道與一年幼道童相依為命,老道心善,時常會幫附近的百姓治病,道觀也就勉強支撐下來。
近來道觀又多了一位青年道士,蔔卦解簽很準的,算出來的都是好兆頭,久而久之,百姓們便都來求簽問卦,求個心安,心願達成之後,便都來還願。
劉安也是來了興趣,便進了道觀。
“姑娘,求一簽吧。”年輕小道遞過來簽筒。
劉安擡眼一看,發現這解簽之人竟是先前那個算準降雨時辰的錢衡量。
“是你?”蓮音與蓮亭也認出了錢衡量。
錢衡量定睛一看,面前這面相雖看着和善但内裡确有着說不上來的壓迫,看着面生,沒什麼印象。
緊接着又掃了眼劉安身旁的蓮音與蓮亭二人,這不就是那日擄走他的那兩個婢女嗎?
錢衡量瞪大了眼睛,眼裡滿是驚愕,那這面生的女子,便是當朝的撫政長公主了!
這錢衡量,原本是劉仲的門客謀士,算出劉仲有天命加身,便一直跟着劉仲。雖劉仲不受重視,但至少能給錢衡量一個溫飽,錢衡量也不愁吃喝。
錢衡量為了劉仲登基有更多助力,親自去了栾南拉攏誠王,誰曾回來路上便聽說了劉仲設計巫蠱陷害太子的消息,氣不打一處來,好容易靠着一路算卦解簽的本事走回京城,又聽說了劉仲被廢為庶人的消息,更是氣。
劉仲的二皇子府在城南,那裡偏僻,鮮少有人來,就連看守劉仲的守衛,都不打盡心,畢竟,一個被打得半死的庶人,能跑到哪兒去呢。
劉仲府外的院牆更是破敗不堪,牆角的狗洞越來越大,雜草叢生,錢衡量便從這狗洞裡爬進來,趁着守衛吃酒耍錢的空當,偷偷溜了進去,見到了劉仲。
誰知那日承道帝殡天,長公主劉安來過之後,看守劉仲的看守更嚴了,别說什麼吃酒耍錢的了,就連府外三裡,都有守衛在時刻巡邏着。
幸好他在守衛增加前逃離了劉仲府邸,又在周邊的亂葬崗上躺了一夜,這才免了被囚禁的結果。
四處流蕩之下,便來到了這小破道觀,今時今日,竟還能偶遇長公主。
劉安淺笑道:“那日一卦,先生算得極準,我本還想好好謝過先生,不想近來事情繁雜,一直不得空。今日得以見到先生,也算是機緣巧合。”
的确是長公主劉安!
那日錢衡量躲在劉仲床上,聽過長公主的聲音,自然有些印象。
隻是當日長公主曾允諾,待朝局穩定後便扶持二殿下登基,可怎麼自長公主走後,看守二殿下的守衛竟還增多了呢?她想做什麼?
錢衡量雖勉強能猜到,後又蔔了數卦,隻是卦象異常,錯綜複雜,他資質尚淺,一時看不清楚。可那日長公主說得聲淚俱下,言辭懇切,不像是假的,因此錢衡量也拿不準。
如今能偶遇長公主,錢衡量心中自是有了一番打算。若是今日能攀上長公主,便會離權力中心更近一些,日後對二殿下,也能有個照應。
錢衡量快速盤算好,恭敬地拱手施禮作揖後,便笑着與劉安攀談起來:“勞煩貴人還記得草民,實乃草民之幸。”
劉安擺手免禮道:“我今日得閑,偶來此處閑逛,不必拘禮。”
随後環視一圈周圍衣着質樸的百姓之後,謹慎道:“我心頭倒有一事,近來甚是困擾。先生博學,我原先便領教過,很是認可。既然今日遇着先生,便想聽聽先生的意見,為着我今時之境遇,煩請先生指點上一二。”
“貴人稍等片刻。”錢衡量看出劉安的顧慮,與門口的老道士淺談幾句将觀内解簽的事暫且交給他之後,又來到劉安面前,伸手做出請的姿勢:“草民知道,願為貴人排憂解難,煩請貴人随我來。”
劉安跟着錢衡量來了道觀後院一處僻靜處。
錢衡量貼心地拂去院中石凳石桌的灰塵,谄媚笑道:“貴人請坐。”
蓮音看了眼劉安,忙從口袋中掏出帕子鋪在石凳上,蓮亭拿出随身帶着的軟墊放置在石凳上,如此,劉安這才屈尊坐下。
錢衡量有些尴尬地在一旁讪笑着。
劉安背對着石桌,歎了口氣,緩緩道:“近來家中事多,愁絲不斷。最要緊的一件,便是家裡奴仆衆多,又大都不聽管教訓誡。雖說父親将家裡的重擔都托付給了我,可我亦是孤木難支,如今确實不知該怎麼辦了。”
錢衡量聽後,從懷中掏出三枚銅錢,在手中搖晃均勻後,抛下空中,心中默默記下銅錢的正反面,連着六次之後,組成一個卦象,是革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