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程顯心中還有劉仲,必然會有所擔憂,一旦他憂心,那倒好辦了。如今劉仲圈進在京城京南,一舉一動皆在眼皮子底下,程顯為了保住劉仲必定會有所妥協。怕就怕在,程顯為的是誠王。
劉安問:“定北王可有消息?”
蓮音回道:“定北王殿下說,待他操練好永濟的士兵後,便會返京,約莫也就這個月了吧。”
“快去吧。”劉安點點頭,待劉昶回京,兵權回攏,她便更有把握了。
蓮音沒有絲毫耽擱,出宮前去程顯府上。
程顯正與谏議大夫裴綸、袁正二人閑談,聽聞大長公主身邊的掌事宮女前來,也甚是納悶。
程顯安排裴綸與袁正二人躲入後室屏風之後,方才起身迎見。
程顯施禮拜過蓮音後,接過匣子納罕道:“内官大人,不知大長公主殿下這是何意?”
蓮音搖頭不語,眼神瞟向程顯手中那匣子,道:“尚書大人,殿下隻是讓将這個匣子送過來,并未多說什麼。大人不妨打開看看殿下賜了什麼。”
程顯帶着疑慮打開匣子,待看到劉仲的那支筆之後,心髒漏跳半拍,臉色閃過一絲緊張,而後很快恢複如常,問道:“殿下賞賜這支筆,可有什麼深意?”
蓮音依舊笑着搖頭道:“殿下的心思我又何嘗而知呢?尚書大人若是不解,不如進宮去問殿下。”
程顯尬笑兩聲,心卻揪在一起。
當初康佑帝登基,大長公主便用得這一招,以劉仲的性命來要挾他就範,如今又要用同樣的招數嗎?真是可笑。
看來傅容光的案子,大長公主是沒招了,先前他還以為大長公主很了不得呢,今日看來,也不過是一介女子,掀不起什麼風浪。
程顯心中了然,胸有成竹地跪地謝恩:“臣程顯恭謝殿下賞賜。”
蓮音見程顯不再追問,有些驚詫,退後半步,神色恢複如常,笑道:“殿下的賞賜已送達,大人若無他事,下官便告退了。”
程顯道:“有勞内官。”
蓮音卻行數步,轉身邁出門檻,看向日頭,同身邊的女官低聲閑聊道:“約莫着金将軍也該從城南回宮向殿下複命了。”
程顯上前半步,心中焦急,嘴張了又張,還是止住了。
蓮音轉身,餘光飛速掃了眼程顯,瞥見程顯憂心的神色,嘴角上揚,殿下猜得不錯,程尚書果然憂心。
直至蓮音離開,裴綸與袁正二人方才從屏風之後走出,二人看着程顯依舊盯着蓮音離開的方向,見他手中緊緊握着那支毛筆,甚是疑惑:“程大人,這支筆……可有什麼特殊之處?”
程顯回神,收好那支筆:“這是二殿下的。”
“二殿下?”裴綸與袁正二人相互對視一眼,甚是不解:“二殿下……不是被圈禁在城南了嗎?怎麼……”
程顯哼了一聲,眼中陰鸷盡顯:“這是二殿下最喜歡的一支筆,卻落在了大長公主手裡,如今又轉賜于我,是在以二殿下做要挾嗎?”
裴綸道:“程大人,先帝生前已廢二殿下為庶人,況如今新帝登基一年有餘,這二殿下哪裡還有什麼指望?程卿還是……”
程顯一記眼神掃過,裴綸不敢再多言,與旁邊的袁正眼神交織,輕微搖頭示意,低頭噤聲。
程顯盯着那支筆,道:“當日若不是二殿下伸以援手,今日朝堂之上又哪裡還有我們這些寒門學子的出路?”
“知遇之恩,無以為報。”
當日得知二皇子劉仲有意于帝位,程顯費心費力去幫他謀劃,為劉仲掃去太子這個阻礙,
可怎知先帝竟那般偏心,竟将這一切的過錯都算在二殿下頭上,甯願将皇位傳給一個黃口小兒也不願考慮二殿下,明明二殿下才是最合适的即位人選,明明二殿下才是!
“隻要二殿下一聲令下,即便是他讓我死,我也心甘情願無所怨言。”
袁正看了眼程顯,又看了眼裴綸,道:“可是,如今二殿下在大長公主手裡,京中駐城軍的将領金中堂,原是大長公主身邊的貼身護衛,宮裡的禁衛軍、羽林軍也都在大長公主手裡,不久定北王也會歸京。”
“如今又給大長公主捅了一樁案子,壞了她的事,我們又能怎麼辦呢?”
程顯想了想,原本還想借着傅容光的案子好好挫一挫大長公主的威風,卻忘了劉仲還在她手上,因而隻能咬着牙道:“那樁案子隻能拖了。”
傅容光的事急不得,得拖。
拖到悄無聲息,拖到無人在意,想怎麼處置不過是劉安一紙诏書的事,死刑改做流放,再随便找個什麼由頭特赦即可。
如今最緊要的是穩住朝綱,快速招攬自己的勢力,日後也才好處置程顯之流。
“蓮房,你去取來挂在我床頭的那柄弓,送與嘉誠,待到科舉過後,待到她登科及第之後,本宮與她同去京郊狩獵,為她慶賀。”
“是。”蓮房應聲退下。
“溫姑娘,殿下提前恭賀姑娘金榜題名。”
溫嘉誠接過那柄弓,有些猶豫,眨巴下眼睛:“這……”
蓮房笑道:“溫姑娘,殿下的心思想來姑娘最是清楚,還望姑娘不要辜負殿下的一片心意。”
溫嘉誠撫摸着弓身,道:“讓殿下放心,我願與殿下共進退。”
先前期與她約好一同參與科考的李淑華、王潤蕾二人,一個遠嫁海州見不到人,一個閉門不出不見人,皆放棄了這次的科考。
唯餘她一人。
蓮房道:“有姑娘這句話,想來殿下也可安心許多。”
溫嘉誠問:“殿下近來……是在為那樁案子煩心嗎?”
何止劉安煩心,凡是有意參與科考的女子,皆關心着那樁案子。
蓮房點點頭,無奈歎息道:“何止呢,近來事務繁多,按下這個又浮起那個,一項接一項地壓向殿下,可又沒有真正忠心于殿下的,即便殿下是滿心的抱負也無處可施展,殿下已經愁得數夜都睡不安穩了。”
溫嘉誠道:“士為知己者死,無論前路是上刀山還是下火海,隻要殿下吩咐,溫嘉誠在所不惜。”
蓮房道:“那便等着姑娘來日在朝堂之上大展宏圖了。”
溫嘉誠道:“不止我,還有天下千千萬萬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