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
塗山寒心中隐隐有些慌亂,仿佛有個聲音在警告他:如果此時不快刀斬亂麻,從此以後,事情将徹底脫離他的掌控。
他會變成什麼樣子?連他自己都無法預料。
喜歡嗎?
……喜歡的。
他起初并不明白自己為何會對金瑤動心。
分明她聒噪吵鬧,膽小怕死,貪吃嗜睡,修煉還偷懶,是個仗着家族勢力毫無是處的草包花瓶。他從未想過,自己會被這樣一個人牽動心緒。然而,念頭一閃而過時,他又想起她信誓旦旦地說要救他,想起她滿心歡喜地說喜歡他。
她面對危險時的驚慌失措,聽聞駭人傳聞時眼角滑落的淚珠,與他打趣時偷偷揚起的嘴角。還有在那生死絕境中,以纖弱之軀義無反顧地沖向他,隻為救他于危難。
這些畫面如走馬燈般在他腦海中一一浮現。她純淨如清泉,明媚似朝陽,仿佛這天地間唯一一抹絢麗的色彩。她時而如一顆嬌豔的薔薇,脆弱易折,令人忍不住想要呵護;時而又如荒野中的勁草,任憑烈火焚燒、狂風摧折,依舊頑強生長,生生不息。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她就在自己的心中悄悄落了芽兒,然後慢慢地生長。那芽兒長成了參天的粉色花樹,漫天花雨讓他不得不直視自己的内心。
或許,他先前數次猶豫不忍下手時,就該對自己的心意有所察覺。
他喉嚨滾動,對上少女清亮的眼眸,輕輕應了一句:“嗯。”
随即,他突然炸毛,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你不要得寸進尺,就……就一點點!”
夜色如墨,幻境與現實交織纏繞,難辨真假。少女的臉頰染上了一層绯紅,媚色如霞,美得令人心顫。
塗山寒被那抹媚色所蠱惑,情不自禁地俯下身,想要靠近她。然而,金瑤卻像是察覺到了什麼,猛地向後一縮,眼中泛起粼粼水光,仿佛一隻受驚的小鹿。
她!竟然!又躲開了!
塗山寒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像是被潑了一盆冷水,心頭那股熾熱的情愫也被硬生生壓了下去。他深吸一口氣,努力平複心中的躁動,卻發現對方已經閉上了眼睛,頭一歪,再次暈了過去。
塗山寒伸手探了探她的靈域,片刻後,臉色驟然一變。
這蠍毒竟如此霸道,傷口周圍那圈淤紫的範圍又擴大了一圈,毒素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蔓延。若是再拖延下去,毒素彙入心脈,全身毒發,後果不堪設想。
毒力攻心,方才金瑤還能勉強說幾句話,此刻卻已意識模糊。她無意識地伸手去扯自己的衣襟,身子微微發抖,聲音虛弱而痛苦:“好痛……我的肩膀……痛死了……”
這蠍毒非尋常靈藥可解,唯一的辦法隻有兩個:要麼削去被毒素侵蝕的血肉,要麼用外力将毒素吸出。
塗山寒垂眸,放在膝上的手微微蜷緊,指節因用力而泛白。
——金瑤被咬傷的地方,在左肩。
塗山寒的指尖觸上她的外衣,動作雖有些僵硬,卻帶着不容遲疑的果決。他輕輕解開她的衣帶,将紅色外衣緩緩褪下。
藏在衣衫下的肌膚,因常年不見日光而顯得細嫩如羊脂白玉,青色的血絡纖細清晰,透着一層淡淡的粉意。而那滲血發紫的傷口,在這片白皙中顯得格外刺眼。
塗山寒的目光凝在那傷口上,久久未動。
他有輕微的潔癖,向來不喜與任何人身體接觸,更從未做過這樣的事。
然而此刻,他的睫毛微微顫動,俯下身去。
鮮血、灰塵、汗水的氣息混雜在一起,湧入他的口中。意料之外的,他并未感到惡心,反而像是吞下了一塊火炭,四肢百骸瞬間被一股灼熱的戰栗席卷。
懷裡的人散發着淡淡的香氣,仿佛春日裡盛開的花。她的手無意識地緊緊摟住他的腰,身上的溫度逐漸升高,呼出的氣息灑在他的頸窩處,又癢又燙。從她的脖頸間,慢慢蒸騰出一股醉人的花香,萦繞在他的鼻尖。
她的衣領、袖口,乃至散落的長發,都仿佛化作了新鮮馥郁的花朵,将他包裹其中。他的意識在這片芬芳中漸漸松弛,甚至有些渙散。
他微微拉開些距離,低下頭,目光不經意間掃過她的绯色紗裙。隐約可見内裡粉色的抹胸,繡着精緻的蓮花紋樣,肌膚光滑細膩,透出一抹柔軟的白皙弧度。
塗山寒猛然撤回手,像是被什麼燙到一般,目光慌亂地移開,似乎無處安放。
金瑤在昏迷中,隐約感覺到傷口處傳來一陣陣刺痛,伴随着溫熱、濕潤而柔軟的觸感。
仿佛有人緊緊扣着她的腰,用力擠壓着肩膀傷口周圍的皮肉,逼出其中帶毒的血液。片刻後,一張溫熱的唇覆了上來,輕輕吸吮着傷口。
毒血被吸出的瞬間,麻疼之感驟然加劇,像是無數細針紮在傷口上。
“痛死了……”金瑤帶着哭腔,委屈地掙紮了幾下。她的雙手無力地捶打着、抓撓着身前人的肩膀,雙腿也不安分地蹬動着,像是想要逃離這難忍的疼痛。
她的掙紮很快被一隻大手牢牢壓制住。無論她如何哭鬧,都無法再動彈分毫。
……
終于,毒血被徹底清出,傷口邊緣雖還有些紅腫,但那圈淤紫已淡去了許多。比傷口更顯眼的,是她雪白肌膚上留下的幾道清晰指痕,以及手腕被按住時圈出的一圈紅印。
塗山寒松開了她,坐起身來,耳垂滾燙,面頰也染了紅意。
他漱了漱口,慢慢用手背擦掉了水,有點出神。
因為毒素的緣故,金瑤的身體滾燙,她的臉頰泛着不自然的酡紅,眼角還挂着幾滴未幹的淚珠,與平日裡活蹦亂跳的模樣判若兩人,也不再說着那些稀奇古怪的話了。
而在剛才,塗山寒頭一次嘗到了徹底反制她、讓她乖乖聽話的感覺——他明明是在救她,她卻總是不安分,張牙舞爪地想要踢開他。他的火氣一下子竄了上來,頭一次放縱了自己的脾氣,強硬地将她按住。她掙紮了幾下,卻始終逃不出他的掌心,最終隻能抽噎了兩聲,乖乖服了軟。
那一瞬間,一種危險的愉悅感在他胸中炸開,仿佛某種絕對控制的欲望得到了滿足,令他心頭一震。
塗山寒蓦然驚醒,心跳如擂鼓般劇烈。
剛才那種鬼使神差的、近乎邪肆的控制欲和破壞欲,究竟是從何而來的?
他的面容逐漸恢複平靜,眼中的情緒也趨于冷靜,仿佛剛才的失控從未發生過。
周圍一片寂靜,隻有風吹過樹梢發出的細微沙沙聲,以及少女陷入昏睡後均勻的呼吸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