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宴卻不以為意，女兒家有什麼要緊事，不過還是宣了沈寒煙進來。

沈寒煙進來的時候，皇帝身邊的大太監劉全德小聲提醒她，“聖上今天不太高興，您小心點别惹陛下生氣啊。”

“因為什麼？”

“聽說是黃淮新呈上來的折子，水患的。”劉全德小聲道。

“多謝公公。”沈寒煙褪下個水色極好的煙青镯子給了劉全德，笑出一個酒窩，煞是好看。

劉全德當然也笑盈盈接過來，都說六公主是個讨喜會來事兒的，怪道聖上喜歡。

沈寒煙進殿門，剛邁進門檻，果然見自己父皇眉頭緊鎖。

“見女兒進來父皇也不笑一下。”沈寒煙從小太監手裡接過參湯遞給沈宴，撒嬌道。

“自然是憂心政事，罷了，說了你也不懂。”沈宴眉頭略微舒展了些，把奏折丢在一旁，抿了口參湯，“俗話說得好，無事不登三寶殿，聽劉全德說你回宮直奔朕這來了，施粥這事可是你要去的，不許找朕訴委屈啊。”

“父皇也太小看兒臣了。”沈寒煙道，“不過确實遇到突然事件，想請父皇給個決斷。”

沈寒煙把事情原原本本說了出來，“京中流民似有成寇可能，事出突然，人已讓王大人帶回去了，其他的兒臣未敢擅斷，隻讓他組織官兵徹查。”

說完瞥了眼皇帝，後者眉頭緊鎖，果然勃然大怒。

“好好好！天子腳下，官不官，匪不匪！京官無數，沒一個發現朕眼皮子底下，下了數萬救濟銀子養出一堆流寇來。”

皇帝顯然氣得不輕，随手抄起手邊參茶，連杯帶盞丢了出去，還附帶手邊奏折，“好啊！這就是朕拿銀子養出來的人！”

沈寒煙忙把折子撿了放回去，瞥到上面江南的急報，水患嚴重，新建的堤壩被沖毀，災民引有起義的架勢，和京中狀況一模一樣，算是戳中皇上心了。

“父皇消消氣。”沈寒煙把奏折放好，“今天這事也不是兒臣撞上的，是兒臣遇見裴斯年裴大人了，他覺出不對，讓手下跟了過去。他說他以前在江南求過一陣子學，那裡似乎常有水患，十分熟悉水患過後流民易為賊，就留了個心眼。”

“他之前去過淮水兩地？”

“是，今日閑聊聽來的。”沈寒煙露出一個乖巧的笑來，點到為止，“父皇，水患的事兒先不提，眼下可如何是好，這殺人越貨的，還就在眼皮子底下，多滲人。”

皇帝卻半晌沒說話，似是在沉吟。沈宴素來多疑，如今幾個皇子剛剛入朝，又未立太子，自然各領一攤差事，不能容得哪方勢力剛一入朝就勢力得旺。事又發在天子腳下，那些個大臣，同氣連枝，在京中又都是根基，難保不牽扯到他們互相偏袒。思來想去，竟無人可用。

過了許久，新呈上來的茶由熱變涼，沈寒煙也沒等到父皇發話。

終于——

“你覺得誰合适？”

沈寒煙一愣，“父皇，這朝堂大臣人我都認不全，怎麼說誰合适不合适啊。”

這話原本沒什麼，可偏就戳中沈宴的心，認不全反倒是個好事，他很喜歡沈寒煙做事什麼也不顧及的性子。

“啊？”沈寒煙沒反應過來，就聽見她父皇道，“這事兒交給你去辦，如何？”

沈寒煙一個激靈跪了下來。

“兒臣不敢！”

她這輩子隻想找個人嫁了，平平安安過完這輩子，保自己的榮華富貴，僅此而已。她是萬不敢在碰這些的。

“兒臣實在沒經驗，而且...兒臣...”沈寒煙是萬萬沒想到，冷汗岑岑。

“想當初朕的胞姐，先皇也讓她早早參與了政事，先前也為朕平了前朝諸事，這才有了眼下的盛世繁華。眼下是朕登基初期，可用之人不多，你也當為朕分憂。”

話是這麼說，無外乎是女子天然形不成一黨，隻能依靠皇權，不像其他皇子一樣，做事情心裡揣着别的心思，他用着不放心。

“兒臣無——”沈寒煙剛想說自己無能，但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她還是了解自己父皇的，身邊的人若是不能給他帶來價值，那便不會留下。漠北使臣就要進京，哪怕路途遙遠，那也不是遙遙無期，和不和親全在父皇一句話，她還是不要悖逆的好。

“兒臣不會這些，又無人幫襯，朝中誰也不認得，恐辦不好惹人笑話。”

“朕給你配個幫手就是了，你說這事是裴斯年發現的，那就他吧，新進的翰林院，兩榜進士，又是今年狀元郎，根基不深，正好為你所用。你也不用擔心，捉人審問都自有人，你隻保着中間别出差池就是了。”

沈寒煙差點沒支持住跪坐下來。

何為冤家路窄，這人真是她前世今生的冤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