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寒煙饒有興趣看了大半日,直看到日暮西山才叫了停。看以前坐個轎子都要二十人擡的裴斯年在那施了一下午粥,沈寒煙心裡就很爽快。再看天色已經日暮西山,正好到了晚膳的時間,沈寒煙是中間去吃了午膳的,反觀裴斯年就沒那麼好的待遇了。
“裴大人想必午膳還沒用呢,就被我借來了,罷了,裴大人快快回府歇息去吧。”
她剛起身準備回去,就見裴斯年身邊的趙祎提了個人過來。
是個姑娘,長得還不錯。
沈寒煙皺了皺眉頭,“裴大人這是要幹什麼?讓我做媒給你賜婚啊?怎麼灰頭土臉的?”
王裕盛在邊上聽了,冷汗又流了下來。都說六公主這人嚣張放縱,肆無忌憚,如今看來果不其然,真是口無遮攔無所顧忌。
裴斯年倒是面不改色,“自然不是。适才施粥過程中此女說家有老母動彈不得,求取多的生米,我讓趙祎跟着過去探了一下,發現此言不實。”
“不過是想騙點米罷了,又不是大事,這種人多了。”沈寒煙看着裴斯年,“怎麼裴大人水平竟如此差了。”
裴斯年原本斂着的眸子突然精光一閃,擡了起來,對上沈寒煙的視線,唇角勾出一個弧度,“公主怎知我的水平?”
對上那雙十分熟悉的眼睛,沈寒煙知道自己說漏了嘴,心裡下意識發虛,她以扇掩面,輕咳一聲,“從你這身官服便知,年紀輕輕入了翰林院,自然是有點水平的。罷罷罷,到底什麼事。”
裴斯年看向不遠處的沈寒煙,後者表情被緞面的扇子給擋住了,看不清表情,隻露出一雙眼睛,卻隐隐有幾分熟悉,他收回目光,“趙祎,你說。”
“我原是跟着這女子回家...”趙祎開口便道,被裴斯年看了一眼,忙改了口,“那女子施粥時不肯走,非說家有老母不便走動,讓給些生米拿回家。後來大人讓我跟着她,看若是屬實就給些銀錢,結果我跟着發現那女子家裡非但沒有老母,倒是各色人齊全,我又探查了一番,發現...”
“發現什麼?”沈寒煙坐直了身子。
“發現京中這類據點很多,俨然已成了組織,大有流民成寇的風險。有像這女子一樣到各個粥棚求米鬧事的,我打探了,一天能走上十幾家,有小孩負責行乞偷盜。至于其他,我走出沒二裡地便有人要過來滅口,定是作出什麼要命的官司了!”
說着趙祎又扔了個被打得渾身浴血被打得鼻青臉腫的男子上來。
沈寒煙眼皮跳了跳,這到底是誰要滅誰的口,下手夠黑的。
沈寒煙還沒說話,身邊的王裕盛顫顫巍巍指着那人叫,“那人,隻怕和前段日子京兆府尹審的幾樁打家劫舍的命案有關!那城裡貼的通緝畫像,那絡腮胡子,錯不了!”
這天子腳下,又值紛亂,流民成寇,那可不是鬧着玩的。她今天不過是來施個粥,就碰上這麼一出。沈寒煙原是不想管的,畢竟上輩子參與政事的結局太過凄慘,且京中勢力頗多,搞不好就得罪誰了,可現下事情擺在眼前,總不能把人放了吧。
“抓。抓完好好審。”
她瞥了眼裴斯年,真是晦氣。
“回宮!”
沈寒煙經過裴斯年的時候停住了腳步,皮笑肉不笑,“回頭我定好好禀告父皇,若是屬實,絕不漏了裴大人的功勞。”
“這些自然全是殿下的功勞。”裴斯年面不改色道。
“我不要。”
裴斯年怔了一下。
沈寒煙撂下這句後就走了,隻有王裕盛頗為高興,拽着裴斯年的衣袖,滿面紅光,非要拉着他去喝一杯,“裴老弟,若是這事兒審出來,你我可就立大功了!前途無量啊!老兄這是沾了你的光啊——”
裴斯年看着這滿面紅光的老頭兒,随口敷衍了幾句,借口要寫青詞,回去了。
回去路上,趙祎抱怨,“您這送了這麼大份禮給六公主,查清流寇,防患于未然,多大的功勞,怎麼沒見她領情啊。”
裴斯年看了趙祎一眼,并未理會。
沈寒煙和上一世不一樣,要是上一世,恐怕她早就忍不住要插手弄權了。
沈寒煙在回去的路上也在疑惑,裴斯年那厮倒像是把功勞送給她一般,不然哪裡會那麼巧。沈寒煙是個會信巧合的人,可她唯獨不信裴斯年身邊的巧合。
一個驚悚的想法陡然而起,寒意瞬間湧上心頭,熟悉的心慌感又湧了上來。
莫不是在試探...
重生這種玄之又玄的事情,未必隻發生在她身上。
“殿下?”夏盈的聲音小心翼翼得傳來,“需要給您叫太醫嗎?”
醒過神來的沈寒煙被這一聲喚回了神,“去乾清宮,我要拜見父皇。”
沈宴正在看奏折,眉頭緊鎖,聽聞自己女兒求見,頭也沒擡,“朕有事,先不見。”
劉全德此刻小聲提醒,“皇上,六公主出宮施粥剛回便來求見,怕是有要緊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