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還是死了?”這是沈寒煙第一反應。
李景司此刻上下打量着裴斯年,後者未着官服,一身白色長衫,倒是比第一回見他從耘山平定賊寇時還來得幹淨,不像是之前被人追殺,倒像是走親訪友。與其說是找到裴斯年,不如說他是輕車熟路乘夜而來,見到他的時候李景司自己都吓了一跳。
“大人放心,不是魂歸故裡。”裴斯年淡淡道。
李景司眯着眼,知道此人絕不簡單。
“所有人都說裴大人遇刺死了,您這好容易回了京,不去見陛下,倒是先拜我的門楣,為何啊?”
李景司心裡沒底,卻還要在面上兜圈子,試圖套話。裴斯年卻不同他打啞謎,隻說了幾個字,“我要見公主。”
“見我嗎?”
得了消息的沈寒煙早前站在李府外,想了想,最後還是進去了。
直接走得正門。
今天出宮父皇肯定知道,雖然解了禁足卻也未必信任,出入自然有探子報信,倒不如堂堂正正的,遮遮掩掩反倒惹人懷疑。
等進了正堂,才知道有人比她還不遮遮掩掩。
裴斯年見沈寒煙如此快就來了,并不意外,也沒起身,舉起杯子示意了一下,不鹹不淡得叫了聲公主。
之前裴斯年慣會裝模作樣,眼下受了什麼刺激,竟然裝都不裝了。沈寒煙并不計較,目不轉睛看着裴斯年,心髒此刻通通得跳。
裴斯年還活着,她兩輩子以來頭一回,居然覺得高興。
裴斯年活着,一切困境便解了大半。
沈寒煙剛要開口說話,卻不經意瞥見裴斯年玩味的眼神,不覺如一陣冷水澆着。
這眼神沈寒煙熟悉得很,看政敵的眼神,帶着絲絲涼意,像毒蛇,不帶一絲情緒。
“你還活着?”沈寒煙咽了下口水。
“殿下不希望微臣活着嗎?”裴斯年從懷裡拿出樣東西來,往桌上一丢,發出十分好聽的聲音。
“這是....”
沈寒煙瞳孔一縮,死死看着桌上的紅珊瑚撚珠,這分明是她生辰時候父皇送她的禮物,不過她并不愛戴。
“怎麼到了你手裡?”
沈寒煙幾步上前想去拿走手钏,卻不想被裴斯年搶先了一步。對方骨節分明的手碰到沈寒煙,沈寒煙如觸電般縮了回去。
裴斯年聲線沉沉,端詳着那手钏,上面似乎還有未幹的血漬,被裴斯年撚去了。“該說怎麼到了要殺我的人手裡。”
撇下一個炸雷後,裴斯年起身,“不日我将會面見聖上,還請殿下早日準備好說辭。”
“你你你...”沈寒煙氣捋不順,原本以為裴斯年活着事情就迎刃而解,卻忘了這厮是她兩輩子的死對頭,當初派他去江浙也是自己謀劃的,如今出事,怎會輕易讓她好過。
更遑論還有那手钏...
她的身邊有内鬼,大内鬼。
“既然已經準備好了說辭,何故又來找我?你既然斷定是我要殺你,就不怕今天出不了這個門嗎?”沈寒煙病急亂投醫,一跺腳,揚聲喝道,剛想接上半句軟話來,諸如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之類的,就見裴斯年停住了身形,幾步來到她面前,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兩人距離如此近,沈寒煙甚至能聞見裴斯年身上麝香的味道。
沈寒煙完全不知道他是怎麼躲過追殺進了京,還穿得如此體面的。
“我以為此時此刻,最不想我死的就是殿下了。”裴斯年湊近了一步,低聲道,“微臣一派誠意前來,殿下不妨想想,有什麼好辦法,能讓微臣翻口才是。畢竟微臣上輩子,是個大佞臣,好處給夠,就聽話得很。”
“想不到你還挺有自知之明的。”沈寒煙仰起臉,上輩子裴斯年自诩為百姓安身立命,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卻不想也有自認佞臣的時候,倒是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