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場安靜下來,便是原先面上還帶點笑意的齊一期也不笑了。
他也意識到,陸清來,怕是沒打算還糧的,齊一期臉色有幾分灰敗。
沈寒煙自然也看出來了,漫不經心笑了一下,擺擺手,“免禮。”
“陸大人不嫌路途遙遠親自來了,自然是談正事兒為主,虛禮就免了吧。”說罷直進主題,“一早聽說前段時間淮雲找吉岸州借了些糧,如今也該是歸還的時候了,陸大人,可是為了此事?”
“自然自然。”陸清趕緊道,“正是為了還糧一事。”
齊一期眼睛一亮,沈寒煙倒是表情沒有變化,瞥了眼齊一期,搖搖頭。
怪不得這位治下吉岸一直不好,太天真了。
果不其然,就見陸清從懷裡掏出張紙來,躬了躬身,并不把紙給齊一期,而是交給了沈寒煙。
“六公主...”陸清道,“淮雲州也是受災的地方,實在也是人多糧少,臣聽聞公主來,籌措了三天也未能籌措上來,正讓州中大戶捐糧,奈何之前已經籌借過多次,這次恐怕是要些時日...為表誠心,特來遞上欠條,請公主寬限幾月,幾月後必将欠糧奉上!”
沈寒煙看着呈上的欠條。
哪裡是什麼欠條。
上面赫然寫得是,黃金百兩!
沈寒煙把紙條自然得收起,“這事兒有的商量,陸大人大老遠來了,齊大人準備了餐食,咱們邊吃邊談。”
陸清眼底劃過一絲不屑。
果然和他想得差不多,實在太過天真,于是連忙笑道,“那自然好,多謝公主。”
說罷瞥了眼齊一期,後者此刻臉色慘白。
三個月,公主能在此地待三月?
眼看着陸清就這麼簡單的把公主說服,齊一期心底滿是失望,原以為公主是來真心幫黃淮災民,卻不想隻是做個樣子。
他強笑道,“是,準備了一些簡單的,公主請,陸大人請。”
沈寒煙看也沒看他,徑直前往席面。
陸清心中更是十拿九穩,從容入席。
席面上,齊一期見陸清絕口不再提還糧的事,終于忍不住自己開了口。
“陸大人,這吉岸州一直受災頗重,眼下已然要抗不過去了,之前鬧出人命的也有,您體諒一下我這的苦衷,看之前的糧食能否先歸還一部分。”齊一期再也忍不住,“我們這裡是被各受災州環繞,太過縱深,每次赈災糧發下來都已被沿途州縣給分了個七八,再這樣,真過不下去了。”
陸清瞧了眼沈寒煙不說話,底氣更足,想着巡撫公主都站在他這邊,更遑論背後還有個太後娘娘,于是“啪”得一下放下筷子。
“齊大人這話說得沒意思,哪個州受災不重?剛剛也跟老弟說了實情,這實在湊不上來也是無法,更遑論公主還沒說什麼,齊大人怎麼就過不下去了?”
齊一期面皮漲紅,“此等詭辯實在是讓我見識到什麼是無臉無皮言而無信!陸大人,當初雖說是借糧,那是為了雙方面子上好看,說到底,是你們州仗着關系奪去了上次,乃至上上次朝廷的赈災糧,美其名曰借,可我從未說要借與你!”
沈寒煙百無聊賴看着兩人在席面上唇槍舌戰,看了眼賈言,後者立刻意會,出去轉了一圈後回來,面上帶着幾分恰到好處的慌張。
“不好了公主,外面百姓鬧起來了!”
“哦?”沈寒煙放下筷子。
“聽說淮雲的陸知府來了,百姓們現在都堵在門外,非要陸知府給個說法!”不等賈言把話說完,陸清就已經清楚聽到衙門外的呼喊聲。
“裡面的人還有飯吃,我們已經連飯都沒得吃了,再這麼餓下去,便要吃人!”
“陸清居然還敢來我們吉岸,既然來了,那便别走了!”
“何時把克扣我們的糧食還了再叫走!”
幾聲漏進來的喊聲,句句奔着陸清來的。陸知府此刻面如土色,不複剛才氣勢。
“這這這...這太野蠻了。”說着他放下筷子就想遁走,“此地實在太過野蠻,不宜久留,公主要不來臣的淮雲州,定能保公主無虞。”
沈寒煙瞥了瞥自己身邊的錦衣衛,“我此次前來,父皇給配了足夠的人手。準備的比較周全,不懼災民,不過...”說着她面露難色,“我可聽見了,他們都是奔着陸大人去的,你怎麼走出這道門啊?”
場面安靜了幾分,陸清終于看清這位宮裡出來的小公主面上毫無懼色,相反,被人圍在衙門,還帶着點期待的笑。
壓都壓不住。
他瞬間明白,原來,他被算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