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寒煙終于慢吞吞開口,“陸大人,這次我來吉岸,并未知會您,這吉岸的情況你也看見了,你這自行前來突然造訪,出了事,我可不敢擔責啊,陸大人,還是先留下來吧。”
此話一落地,以賈言為首的一行人迅速走了進來。
沈寒煙笑,“我這兒的錦衣衛個頂個的拔尖,必然不會叫陸大人有折損。”
陸清懸着的心剛稍稍放下,就聽見賈言在邊上一唱一和,“回禀公主,錦衣衛職責乃貼身保護皇家,首要任務是保護公主安危。”
沈寒煙搖搖頭,看向陸清,“那本公主是無法了。”
陸清汗流浃背,衙門外适時傳來砸門聲,他吓得騰得站起來,“公..公主,臣要回去,臣必須得回去。”
“可以啊,請。”沈寒煙施施然做了個手勢。
陸清沒動。
沈寒煙表情涼了下來,“陸大人,你總得給吉岸百姓一個交代,給他們一個活路,把欠的糧交出來。”
陸清整個人都緊張了起來,說話也結巴,“公主大人...特使大人...這實在是湊不齊,不是不還啊。”
沈寒煙哼了一聲,手撐下巴,露出百無聊賴的神情,“還不了那就等着吧,隻是吉岸實在揭不開鍋,這頓已經是傾盡存糧,下一頓的餐食,請陸大人自理。”
陸清徹底慌了。
眼見就要敗下陣來,想松口,“這...”
沈寒煙手一揮,“來人取紙筆來,叫陸大人寫信回去,讨糧。”
陸清面色灰敗,這位哪裡像深宮裡待的公主,居然會耍這麼無賴的法子。“公主真是好謀劃,當初您到吉岸,怕也是故意放出風聲的吧?”
沈寒煙瞥了他一眼,“陸大人耳聰目明,不用我特意放出風聲,你也能嗅到。”
賈言立刻走上來,錦衣衛本就是猿臂蜂腰,站在陸清面前壓迫感十足,“少廢話吧陸大人,我們公主叫你寫,你寫便是。”
陸清顫抖着手,剛要點頭,忽然聽見外面喧嚣,吓得他筆一丢,以為是奔着他來的。忽然一個冰涼涼的聲音,“且慢。”
這聲音實在太過熟悉。
沈寒煙整個人一僵,正看見裴斯年似笑非笑站在那衙外,目光逡巡,最後不偏不倚落在了沈寒煙身上。
身後的人仍在吵鬧,裴斯年面上倒是鎮定,回頭看了眼領頭人,走上前兩步,輕聲問,“錦衣衛大人,有飛魚服不穿,何時換上的這粗布麻衣?啊?”
場面安靜了幾分,不等人請,自己已經進了衙門。
齊一期見到來人是裴斯年,立刻站了起來,整個人有些不知所措。而陸清一臉的看見救星,兩眼放光,站起身期期艾艾,“裴大人救我啊。”
裴斯年看也沒看陸清,目光一直鎖在沈寒煙身上。
沈寒煙坐着沒動,同樣盯着他,她實在沒想到會在這裡碰上,“裴斯年,你來幹什麼?”
這語氣不太妙,頗有點劍拔弩張的意思。
“這話其實該我問的。”裴斯年盯着她,“此地兇險,比鄰易子,同類相食,您為何過來?”
沈寒煙自然不會同他講什麼是走投無路,以圖功勞避免和親的話,隻是擡了擡下巴尖,露出一臉高傲的神色,“聖上旨意,自然不會告訴你。”
裴斯年笑意不達眼底,不再說話,走過去拎起陸清,“公主親臨,那微臣也總是要來谒見的。陸大人身為淮雲知府,卻跑到這來吃酒,實在不該,我來把他帶回去。”
沈寒煙此刻眸間幾乎要噴出火來。
這厮到底來做什麼,不遠千裡,就為了壞她的事?
“确實不該,裴大人作為三省巡撫,就這麼草草放過?”
裴斯年一把将陸清拽過來,皮笑肉不笑,“臣回去自會處置,公主不必讓人裝成百姓吓唬人。”
沈寒煙臉色冷得如同冬日寒冰,看着裴斯年。
這厮果然聰明,一眼便看穿了,可惜這份聰明從不用在正地方。她指了指外面的饑民,“這吉岸的饑民如潮,連裝神弄鬼的力氣也沒有,他卻能扣着吉岸的赈災糧不還,是何道理?你作為三省巡撫,分派赈災糧是你的本職,你就這樣眼睜睜看着吉岸餓死?他們莫非不在你的治下?”
她冷笑了一下,站起身,“我果然沒看錯你。”
佞臣。
裴斯年笑笑,竟自顧自坐下了,擡眼漫聲道,“若是公主不信,不如我留在這,叫陸清回去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