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完旨,劉全德湊過來道喜,“陛下當初召您回京,必是有重任托付,如今看來,果然。”說着他左顧右盼起來,“诶裴大人,六公主呢?”
裴斯年眼皮跳了跳,“出去了。”
今日馬球宴,明日賞花局,後日要去街上體察民生,隻有大後日留了一天同他去白檻寺求佛。
還是做給别人看的。
劉全德還挺主動,“六公主的性子您也知道,之後您就熟悉了。”
裴斯年心說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他瞧了眼天色,問劉全德要不要留下吃個飯再走,劉全德搖頭,“這不得趕緊回去伺候着,陛下今天召了二皇子進宮,也是為了京察的事兒。”
裴斯年一笑,“那我便不留劉公公了。”
順帶吩咐趙祎把人送出府,不忘每人都打點了一把金葉子。
送走劉全德不久,裴斯年在書房盯着那聖旨出身,身邊傳來腳步聲,以為是趙祎。
“你出去。”他冷漠擡眼,結果入眼是火紅的騎裙,有些刺眼。
沈寒煙剛騎過馬,瓷白的皮膚上暈出一點霞紅,愈發顯得眸子亮晶,興緻甚高。
裴斯年怔了一秒,他見過沈寒煙哭,見過沈寒煙笑,見過沈寒煙憤怒,見過沈寒煙譏諷,但從未見過沈寒煙歡喜,如今看來煞是明豔。
“你怎麼了?”沈寒煙皺眉,看向裴斯年。
“沒什麼,隻是覺得公主這身很好看。”
後者收回目光,重又落在聖旨上,佯裝看字,感覺到裴斯年的異樣,沈寒煙以為他是不高興了,破天荒的解釋了一句,“我知道原本是要同你先去白檻寺燒香的,那白檻寺是求姻緣香火的,可你我到底不是真夫妻,求了也無用,倒不如自在點,最後一天去拜雍祿寺。”
沈寒煙促狹一笑,“我聽說那裡求功名的頗多...”
裴斯年盯着沈寒煙,“功成名就還是萬人唾罵我都體會過,還有什麼可求的?”
“那你求的是什麼?”
“撥亂反正。”裴斯年道。
不知是成了親的緣故,亦或是在一起待久了,沈寒煙罕見得信了他真這麼想的,點點頭,畢竟朝堂上也不是單純分忠臣佞臣的。
“隻要不是沈祈勉繼位,你我所求皆有。”她道。
“既然所求一緻,那公主可願與我一道?”
休沐最後一日,兩人去拜了雍祿寺。
沈寒煙隻覺得自己莫名其妙被拐上了裴斯年這條賊船。
但眼下二哥被父皇特意召回京城,不出意外,局勢會是一邊倒的态勢,也沒什麼可擔心的。
景和五年,京察正式開始。
不同以往,皇帝親命京察司全權接手,二皇子參與其中,可見重視。朝臣皆為之惶惶,尤其在知道是裴斯年擔任司指揮使之後。
“剛走馬上任沒多長時間就同六公主搞出了貪墨案,前段時間地方治水,又是用那樣不擇手段的方式,敢在洪澇泛濫的時候直接調大壩水庫沖擊河道,這樣的人主責京察...怕是...”
莘永元很是不滿這樣的安排,苦着臉在徐府告狀,“太尉大人,眼下那裴斯年如日中天,過不了多久怕是就要入閣與您打擂台了,此人...留不得啊。”
徐遮沒說話。
Xx見此路不通,又小心翼翼道,“如果他借京察的旗号鏟除異己呢?他可是有皇子要保的,照我說,徐大人也要早做謀算啊,現在皇子統共三位,不若擇一位押注。”他頓了頓,“二皇子眼下正當紅,又參與此次京察,若是能得他擡手,便是裴斯年也奈何不了。”
京中官員向來說一半藏一半,徐遮當然知道他說的意思,終于掀起眼皮,“這是自然,至于裴...”
突然他想到了什麼,眼底精光一閃,立刻起身,“給宮中遞牌子,我要去見姐姐一趟。”
他好像發現了什麼不得了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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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京察開始确實過了一段時間。
其他人都擔心京察會被裴斯年借機會清算,卻發現此人辦事極其圓滑老練,甚至為了避免出現前種情況,特意由京察司公布規則,一切公開,沒有任何做手腳的餘地。
裴斯年對每個人的性格仍然拿捏的恰到好處,在朝堂如魚得水。
比往年吏部京察要好得多,衆臣大多安心許多,少數心慌的那隻能說明心裡有鬼。
沈寒煙得知不少升任的官員名單後有些驚異,居然全是熟人。工部給事中梅浩波,禦史台谏議大夫刑華容。
“單說這個谏議大夫,那可就是油鹽不進連父皇都敢參的。你忘了,上輩子便是連你也罵得。”
“公主之前不也說過,朝堂需要的是做事的人,而非黨争高手。”
沈寒煙頓了一下,“這是我上輩子說的話,你當初若是認同,就沒這麼多事了。”
裴斯年深深盯着沈寒煙,眼底情緒莫名,他頓了頓,一字一句,“所以,我後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