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妃瞳孔緊縮,“你說什麼?”
裴斯年看了眼劉全德,後者便已經極通眼色的上前,“娘娘,咱還是看看八皇子去吧...”
“本宮不去!”李妃狠狠甩開劉全德。
皇帝此刻隻有出氣沒有進氣的模樣,擺了擺手,疲乏已極,這一場叛亂,足以消耗他十年精氣神。“就這樣吧。”
誰也不知道是要哪樣辦,但沈寒煙卻極有眼色得立刻跪了下來,“兒臣遵旨。”
再擡眼,皇帝不知何時已又昏了過去。
沈寒煙吩咐了幾句太醫,呆在這裡讓她覺得無趣,索性就要出門。
李妃見狀立刻抓住沈寒煙的手,“煙兒,”她的語氣帶着幾分凄切,“你要考慮小八的前程,他也到年歲了,該是時候接觸超整理,不然,難道你想他将來做個傀儡,任人擺布得臨朝嗎?”
沈寒煙看着李妃,沒說話。
她不知道有什麼可說的,秋日寒涼,手中刺痛,心中尤甚。
正在這時,一截绯紅官袍擋住了李妃攥過來的手。
“将來八皇子到底臨不臨朝,誰也說不好。”裴斯年聲音有點冷,睨了一眼李妃,笑,“現在前朝事情太多,李妃娘娘可别難為公主了。”
李妃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求助一樣看着沈寒煙,後者看着自己母妃,“首輔說的是這個道理,這個時候母妃還是先看顧小八吧。”
“正是呢。養好身子才是要緊。”裴斯年還不忘一唱一和。
得了沈寒煙認可的裴斯年此刻唇角微勾,一臉的自得,如果有尾巴的話,此刻怕是要翹到天上。
沈寒煙倒是從沒見過這厮如此開心的模樣。之前便是封閣拜相,也總一副死人臉。
李妃頗為震驚得看着沈寒煙,顯然有點不可思議,她的女兒居然會有一天反駁她,“煙兒你....”
沈寒煙看着她,此刻心裡是無限的平靜。“父皇說了,前朝之事暫由我來協管,母妃莫要操勞了。”
“沈寒煙,你以為”
當初若沒有我,能留得你待在京城?不然此刻受那漠北内亂的便是你!小八是你親弟,你連你親弟的皇位都要搶嗎?”
李妃終于不再做出那般假面,表情有幾分猙獰,她想不到最後功虧一篑的落點居然是沈寒煙。
這話說得刻薄,沈寒煙都聽笑了。
“母妃忘了當初想将我送去漠北的人其實是你吧,我之所以能留下,那也是自己謀得的出路。”說着她看了裴斯年一眼,“我能留下,和母妃關系不大,和他關系很大。”
李妃臉色一陣青白,“我真是枉生了你!”
“今天沈祈勉謀反,我從他刀下救出小八,也算還您一命。”她伸出鮮血淋漓的手,自嘲一笑,“母妃也不問我疼不疼,好不好,心裡也早沒有我,又何來枉生了我?您還是留下好好調養小八的身體吧。”
說罷轉身便走,留下李妃滿臉怒意,“自古以來,皇子登基,我有什麼錯!”
裴斯年冷冷看了李妃,“逢饑馑戰亂,少帝登基,無才無幹,廢立易數。更何況——”
“其母妃意圖操縱皇位,謀害皇帝。”
李妃眼底閃過一絲恐懼,不複之前底氣。
“你...你胡說什麼!信不信本宮治你诽謗之罪!”
裴斯年攤手,獵獵風四起,伴着他冰冷而具威脅的話語,讓李妃脊背發涼。
“若沒有我提示那些太醫莫要多話,那五石散的香餌香灰又怎能順遂得在乾清殿焚燒呢,娘娘?”
“您能活着,全是因為,我叫您活着。”裴斯年笑笑,轉身去追沈寒煙。
一陣涼風吹過,李妃這才發現自己周身已經冷汗岑岑,她趕緊扶牆,發現腿腳發軟。
真是不知自己心底沒什麼成算的女兒,到底如何招來這麼一個狠辣角色!
不行!
臨門一腳,她絕不要前功盡棄。
絕不能!
沈寒煙此刻獨自在出宮的路上走着,宮人緊趕慢趕擡着轎攆過來,被沈寒煙一擺手給趕了回去。
擡手的瞬間,手上鮮血順着皓白的腕子留下,吓得宮人跪了一地,“公主,奴才去給您請太醫,您留步啊...”
“知道了,退下吧。”
沈寒煙卻不肯在這兒待,兀自要走,小太監忙爬起來又要追,就看見一個身影。
看見裴斯年,小太監仿佛看到救世主一樣,“您快勸勸公主吧。”
卻不料裴斯年也一樣,“知道了,退下吧。”
夫妻倆是如出一轍,小太監這時才瞥見,堂堂首輔大人,半邊衣袖已被血浸染得深了一色。
小太監欲哭無淚,“奴才還是回去給太醫準備出宮的牌子吧。”
說完極有眼色的退下了。
沈寒煙定定看着裴斯年,眼眶不知何時有點紅。裴斯年走上前去,想牽過她,結果看見她的雙手滿是鮮血,愣在了原地。
那原是能畫出名滿京城水墨丹青的一雙手,如今卻鮮血淋漓。
裴斯年的表情愈發冷凝。
沈寒煙被裴斯年盯得有點不自在,這樣的裴斯年她還未曾見過,開口打破沉默。
“你這是牽還是不牽啊。”她說着,索性主動攥住了裴斯年的手。
裴斯年身子一震,沈寒煙這才發現自己抓的好像是他受傷的那邊,整個人吓了一跳,就要松手,結果被緊緊攥住袖子。
“不要,這樣就很好。”裴斯年聲音喑啞。
“嗯。”
萬事俱定,阖宮寂靜。他們少有如此安靜相處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