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祈勉大駭。
“你既不讓他做,也不想我來,那你...”
他好像想到了什麼不可置信的東西,轉而看向沈寒煙。
“原來如此!”
沈祈勉有點絕望,遙遙看向自己母妃,咬牙欲下死手,又聽見沈寒煙一聲“住手!”
裴斯年下令的動作頓了一下,終于停了下來。
沈祈勉大笑,心中生出許别處逢生的慶幸,“你終究還是要顧慮她的感受。”
他賭對了。
于是轉而對沈寒煙大喝,“将我母妃送來,我便将八皇子還你。”
話雖這麼說,但他壓根沒打算還。現在将小八送回去,回頭被裴斯年萬箭穿心可怎麼辦。
如此想,回頭看去卻發現沈寒煙自己走上前。
“你想幹什麼!”
沈祈勉渾身一凜。
他此刻畏懼沈寒煙不亞于手拿虎符的裴斯年,手底下不由下手重了些。
沈寒煙表情不變,“有些話,以後出了宮便再也說不得了,不如現在同五哥講講,說完我自會将宜母妃交予你。你我同姓沈,我不會做到這一步,相信五哥也不會做到這一步。”
沈祈勉目光不由瞟向裴斯年,後者經沈寒煙這麼一說,果然收起了虎符。
他心中放松不少,哼笑了一下,“好啊,六妹妹想同我說什麼。”
沈寒煙表情淡淡,又往前走了一步,“也不是什麼大事,但覺得都到這個地步了,也該同你講個明白。”
“父皇原本屬意的太子是你。”
此言一出,滿場寂靜。
沈祈勉表情怔愣,一臉的不可思議,就連手裡的刀都偏移了幾寸,整個人都僵硬了幾分。
沈寒煙上前了一步,繼續道,“不然你以為,父皇為何要将李氏依你的意思調出京城,又為何不叫小八早日入朝?你在他這個年歲,不說重要差事,也早已在桑勤殿開始接觸政務了,便連我都入了桑勤殿,為何小八到現在還養得不谙世事,你可曾想過?”
“你是說——”
“我說,一切的一切都是父皇在給你鋪路,替你除掉刺荊,你卻看不懂,将闆上釘釘的皇位給丢了。”
這話如同一根鋒利的刺一樣沈祈勉整個表情都變了,他聲音有幾分控制不住的憤怒,幾乎是咆哮出聲,伸出手來直指沈寒煙罵道,“你說的定是假話!那他為何叫你入戶部,與我叫闆?處處叫你壓我一頭!”
沈寒煙卻沒說話,遙遙看了一眼裴斯年。
後者遠遠地看不見表情,但隻一個眼神相遇,便對對方心思一清二楚。
裴斯年看了沈寒煙一眼,右手已然挽起了弓。
不遠處,沈祈勉越說越激動,“便是戶部差事也不肯讓我多碰,這是為何?八弟,沒有曆練,蠢笨如豬,卻有那麼多人為之鋪路,你又怎麼讓我相信,父皇并不屬意于他?”
偏生小八這時候細弱的哭聲引起他的注意,吵得他太陽穴青筋直跳,整個人躁狂起來,見沈寒煙不說話,舉起劍直指她,“我問你呢,為何不說——”
沈寒煙卻說時遲那時快,幾步走上前,握住了劍刃,不叫沈祈勉掉轉劍身,幾乎一瞬間,一柄羽箭劃破空氣,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刺進沈祈勉的胸口。
沈祈勉不可置信得看着胸口的箭,嘔出一口鮮血,回頭看去,裴斯年正面無表情得收起弓。
全場大亂,宜妃凄然尖叫一聲。
沈祈勉撐着一口氣向母妃看去,狠狠瞪着沈寒煙,死命去拽那柄劍,“你夠狠...”
沈寒煙看着他,“你我都姓沈,應該了解姓沈的作風。”
沈祈勉一口鮮血嘔了出來,突然一把松開那柄長劍,不是何時從腰間取出把鋒利的刀來,“你不叫我好死,我便也不叫你好受。”
說罷舉手欲刺小八,後者吓得動也不敢動,沈寒煙臉色一變,卻見箭矢精準射進他的手腕,刀立刻落下。
沈祈勉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最後隻撐着一口氣朝母妃看去。
宜妃掙脫人就要沖過來。
沈寒煙剛想阻攔,卻見裴斯年已然舉手示意,随即驅馬沖來,攔腰摟住沈寒煙,将她連同小八一道拽上了馬。
一切發生得極其快速,幾乎她上馬的一瞬,就聽見箭矢呼嘯,刺破空氣,沖入血肉,整座宮中頓時一派血腥氣息。
被裴斯年牽着從馬上下來的時候,她整個人都有些軟。血腥的氣息沖得人昏頭,絕處逢生,她想笑又想哭,裴斯年靜靜看着她,伸手幫她擦,卻越抹越花。
沈寒煙搖頭,第一時間想起的是小八,奈何剛開口問,對方動作一頓,表情便凝了下來,一句話沒說轉身便吩咐旁人,“八殿下受驚,送他去太醫診治。”
“你做什麼——”
“公主,你現在實在不應顧忌旁人。”裴斯年眸色深深,映着整座宮殿的血色。
沈寒煙恍惚了一下,便被一把拽進懷中。
裴斯年的聲音喑啞,“若是公主沒了,一切的一切,不會有任何意義。”
沈寒煙從沒見過裴斯年如此。
她想擡頭看看他此刻的表情,可周身實在沒力氣,伸手抱了抱他,眼前就是一黑,整個人徹底軟進了他的懷裡。
裴斯年低頭,這才看見她滿手的鮮血,是剛才攔劍攔的,瞳孔縮了縮。
“太醫呢?這麼久了怎麼不見人?”
劉全德是個人精,見勢不對趕忙道,“已經去找了,剛才兵荒馬亂,陛下給氣着了,太醫全在寝宮給陛下診治...”
裴斯年面無表情得開了口,“皇上這病也不是一日兩日了,不差這一時半會。若是有不來的...”
他看了眼滿地的屍身,“我不在乎他們陪着反賊上路。”
劉全德在後面看着他抱着公主直進最近的乾清殿皇帝寝宮,整個人都目瞪口呆,趕忙将人往偏殿引。
這要不去,搞不好不是搶皇帝太醫,而是搶皇帝位置。
哪裡是溫文爾雅的首輔。
簡直是權傾朝野的修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