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栀大氣不敢出,垂着腦袋認錯,一副被打擊到不行的模樣。
“下去吧。”江雲熙瞧她一眼,語氣軟了下來。暖栀這個丫頭雖然年紀尚小,平日做事卻是十分有分寸的,還常常眼冒星星崇拜地看着江雲熙,天真爛漫,難得辦事也機靈得很。
是她太過應激了。
江雲熙翻開剛剛的書卷,翻開兩頁便忍無可忍地放回去。
字醜,字可太醜了!
原主才能非凡,說是文曲星下凡都不為過,可她隻是一個很普通的人罷了,為了保持人設不塌,她做出了非常的努力。
有事沒事便是窩在書房裡背書、練字。練字的事暫且按下不提,目前她能寫奏折已經是很大的進步,因為襄朝文字與現代漢語不同,襄朝文字更加複雜,江雲熙背書時實在看不習慣,這才想了個法子,那便是将襄朝文字轉化成現代漢字摘抄下來。
但沒想到竟被暖栀撞破,暖栀不是目不識丁的女子,甚至還曾有多次明示是江雲熙的粉絲。
一個古代版本的追星女之正主塌房故事,江雲熙苦笑。
但目前來說除了有些丢臉,還不是什麼大事。
膳食還散發着食物的熱氣,江雲熙垂頭喪氣坐到旁邊,事已至此,先吃飯吧。
第二日朝會後江雲熙順路便摸去吏部。
俗話說官大一級壓死人,江雲熙這下算見識到了,原本她本以為要看近幾年的官員任免名單是不容易的,沒想到文選清吏司郎中沈悅一聽她的來意,立刻狗腿的獻上了文書。
“江學士請看,最近十年的官員任免情況全在此處。”沈悅道。
江雲熙道謝,尋了個當陽的地方坐下開始查看。
這些文書寫得很是詳細,很好。文書上登記了任免官員的基本信息,還有處理此流程時候的官員花押,升職的有推薦人花押。
唯一不好的便是這些花押都極具個性,風格各不相同,江雲熙看得一陣頭疼,實在對不上名字。
後來實在沒法,她請了沈悅來看,沈悅态度熱情,一一指出來這些花押到底是哪位大臣。
江雲熙聽得眉頭越皺越緊,大臣太多,且少有大臣是多次進行舉薦的,亂得毫無規律可言。
而且這其中并沒有看到俞靖洲的花押。
此路不通,江雲熙果斷換了方向,轉而看官職調動者的戶籍地。
光影移動,大半天過去,傍晚時天色漸涼。
江雲熙從一堆文書之中抽身出來,疲乏得渾身酸痛,幾乎翻遍了近十年來所有的官員任免文書,這才勉強理出來一條不是規律的規律來。
甯州、虹中、元州、吉安以及棋州幾個地方的官員升遷最多,甚至數量多得遠超過其他好幾個地州的官員升遷總和。
若是從輿圖上看,這幾個地方幾乎都是相連的一塊,大緻是襄朝的東北部。
江雲熙若有所思,她的老家江州與甯州僅有一脈中曲谷相隔,兩個州不僅面積差不多大,就連貧窮程度都不相上下,但是為何甯州多有官員升遷,甚至朝中有還幾個重量級官員都是甯州人,而江州境況則顯得有些平淡。
江州在朝為官的正三品官員少得可憐。
甯州接壤虹中——虹中,江雲熙霎時茅塞頓開,甘钰然不就是虹中人嗎?
虹中地方不大,出了甘钰然這樣一個了不得的人物不說,虹中戶籍在朝中正三品以上的官員竟是達到了一個驚人的數目。
驚人到襄朝人都羨慕虹中人是祖墳埋對了地方,因着祖墳冒青煙,所以虹中人才輩出。
江雲熙從前不深思,如今卻沉默了,虹中祖墳怎麼埋的青煙往哪個方向冒的都不要緊,總之顯而易見。拜祖宗不如拜甘钰然來的有用。
“朝局變換不定,江大人可得擦亮雙眼,認清是非對錯。”
江雲熙腦中浮現出俞靖洲說過的這句話,短暫的覺得也許俞靖洲是個很有良心的人。
這些黨派自然不是秘密,但是她初來乍到,空有女科狀元的名頭,入朝為官後卻未曾有什麼說得上話的人,她若不主動來查,隻怕最後真落得一個死不瞑目的下場。
如此看來,甘钰然也很可疑,但甘钰然根基深厚,甚至達到了一個泰和帝都不安的程度,總之這個人絕不簡單,他在朝中的能量非凡,江雲熙很有自知之明,不會以卵擊石。
眼下她算是争取到了俞靖洲,雖說實力不明,但至少他有襄朝第一關系戶的惡名在。
皇帝還是皇帝,雖說朝中打成一片,關鍵在于皇帝就是皇帝。
江雲熙辭别沈悅,說改天請他喝茶,收到沈悅眼巴巴的眼神。
難得,江雲熙心道,這沈悅倒算性情中人,管你是男人還是女人,隻要能給他攀到關系便是大大滴好人。
回去時天色已晚,京都街頭卻張燈結彩,宛若白晝。
江雲熙溜溜達達擠入人群中,怔愣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不斷有人與她擦肩而過,四周那些喧嚷似乎都化為各種形狀,暖融融地圈在燈籠上、糖人上,飄在京都上空。
分明處在人群最擁擠處,她卻心生孤獨。
“江姑娘!”
清脆的少女聲音傳來,緊接着肩膀被不輕不重地打了一下。
江雲熙看去,對上一雙笑意盈盈的眸子,是一位嬌俏美麗的少女。
“小姑娘,你有什麼事嗎?”江雲熙微笑道,說罷心虛地抿嘴角。
據江雲熙揣測,這位少女多半是原主衆多仰慕者中的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