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自從我用光照看清過天空的真相之後,不管在廢墟中收獲了什麼寶藏,那種短暫的快樂都很難進入到心底。
我的心與這個世界間像是隔了一層紗。這樣注定滅亡的世界,對我來說暫時已失去了意義。
但我還不知道該往何處尋求解脫。
我麻木地工作了兩日,跟随着人群拖着物資,回返最初的登陸點。
是時候返回地下了。
無論在地面的收獲有多富足,黑水的庫存都不足以支撐我們的隊伍長久地停留在地表。
衆人努力收集來的物資堆成了我曾在四号基地集會見過的那種亂糟糟的小山。
因為沒人浪費時間做分揀。撿來的玩意五花八門,零零碎碎,廢墟中有什麼就是什麼,甚至每個人對同件事物是否還存有利用價值的判斷也不一樣。
好的壞的、破的爛的、美的醜的,全都混成一團。
唯有兩類東西被單獨放了出來,是一台手搖發電機,和一堆型号各異、電線纏繞的變壓器。
我知道那是為我的手機,更準确點,是為了淩雲的求知需求而備下的。他們要特地去邀功。
沒人說得準,那些陳舊的電器是否還堪使用。
他們似乎打算等回到基地後,再找專人負責慢慢研究。
我正在想這麼多物資該以怎樣的形式來運輸,就有探索隊員站出來,用空間能力将那有如山堆的物品收入囊中。
小妹過去從未展現過這樣強悍的表現。
或許這就是被淩雲增幅過的空間能力者的實力檔次。
又或是因為人類世界的日用品,在能量密度上比小妹當初攜帶的光珠子要低太多。
可還有些事物,是無法被空間能力者存儲起來的。
那些從廢墟中救起來的,被黑漆包裹的居民。
他們沒有半點生命體征,可我曾穿越的漫長時間讓我知道,他們還能再醒過來。
人們從廢墟中挖掘出來的幸存者數目并不多。
成為琥珀,是需要時機和運氣的。
這座城市裡的高處地勢比較多,大多數居民都躲在高樓上朽化為了枯骨。
我能想象到,末日降臨的時候,還有神智的人類應該會拼命登到高處,躲避不知來曆的漆黑洪水。
他們無法想象黑水能帶來的永恒。
但或許,他們更加幸福,他們在高樓上苦苦支撐,可能還維持了一段短暫的人類文明,組建了高樓間的貿易系統和生活文化,讓他們以人類的尊嚴度過了最後的時光。
我想起了當初我在街頭跟随過的那場逃難。
那些逃難的人群最後躲過了洪水嗎?最長壽者在黑暗的世界中支撐了多久呢?
他們已經成為曆史。
我們要找的是我們的同時代者。
數量并不多。
我不知道,若探索隊員們搜尋到更多幸存者,會采用何種方式來運輸,但眼下的答案很簡單,用人力來背負搬運就足夠了。
可探索隊員們圍住這些幸存者,在分配任務的時候,發生了争吵。
他們越吵越急,幾乎要動手。
淩雲不知去了哪裡。他在地上時常獨自行動。
這時候局面就變得難以控制。
我對他人的團結無甚興趣,對混亂則格外懷有警惕。
我向發生混亂的地方走了過去,看見新聞主播正不安地站在人群外圍,于是向他打探消息。
新聞主播告訴我,這座城市的地域有些特殊,有些人拒絕救助這裡的居民,大概出于宗教或曆史方面的某些原因。
我覺得荒謬可笑,“都這種時候了還有人信教?”
我還以為他們都隻信雲哥呢。
新聞主播打了個寒噤,小聲地說,“越是這種時候越信。以前還有夥人說世界已經到了所預示的末日,要替神明來搞最終審判,在基地裡偷摸着殺了不少人呢。”
我沒有追問那件秘史的詳情。眼下的争吵更具有現實意義。我大緻估算得出來隊伍中成年勞動力的數量,如果真有人因為可笑的原因放棄救援的話,那麼,将幸存者帶回地下的人手就捉襟見肘了。
我随口問,帶不完怎麼辦?
新聞主播回答說,地下通道受地底生物活動的影響,變化很大,而且考慮到每次探索的效益最大化,每次往地表進發都會盡量選擇不同的道路和出口。
現在這些幸存者的數目,可謂是雞肋,不值當為運送他們開辟專道,或是下次再派專業隊伍來,若這次不随隊帶回去,可能就會被遺留在地表,等待不知多久以後才能再次遇見探索隊的好運了。
也就是說,他們會被放棄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