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遇以助理的身份跟着李求真,兩個人來到了一棟别墅。
可以看出,那個男人的确很有錢。
眼前一個看起來約莫40歲左右的女性,正坐在沙發上,漫不經心地品着茶,一身貴婦裝扮,手指蔥白如玉,整個人透着一股慵懶,一點都不像剛死了老公。
“汪太太,汪先生留下的遺囑,寫明了,萬一他去世的話,他名下六處房産,8輛豪車,還有兩塊地皮,以及3億現金其中的2億全都留給你和你們的女兒。”
汪太太皺了皺眉,“那還有一億呢?”
“剩下的1億,汪先生有其他處理,這是他的隐私,我不能洩露。”
“什麼意思?是不是給他的私生子?”汪太太突然疾言厲色,但很快她似乎察覺到什麼,随後笑着說:“李律師,要不咱們商量一下,好處不會少你的。”
這種事情李求真沒少遇到,她知道汪太太的意思是想讓她改遺囑,“不好意思,遺囑不可篡改,要不然會承擔嚴重的法律後果。”
“法律?呵呵。”汪太太突然笑了,“你們這些律師真的遵紀守法嗎?不過是鑽法律的空子而已,你們給罪犯辯護,重罪變輕罪,輕罪變無罪。”
李求真将手中的文件合上,神情冷靜而堅定:“汪太太,即便是重刑犯,也有權利得到辯護,這不僅是憲法賦予他們的權利,更是社會防止冤假錯案的最後一道防線。您可能認為我們是在為罪犯開脫,但真正的司法公正,是要在所有證據面前才能決定有罪與否,而不是依靠偏見和情緒去論斷。否則,法律就會淪為個人情緒的犧牲品,任何人都會成為罪犯。”
“你們就狡辯吧。”汪太太不屑道:“你們這些無良律師我見多了。”
紀遇剛要為李求真說話,李求真及時阻止,她露出一抹不卑不亢的微笑,說道:“汪太太,您和您的女兒幾乎得到了汪先生所有的财産,現在他人已經死了,所以……”
“呵呵呵。”汪太太突然笑了起來,“死的好呀,到了下面,繼續搞女人。”
“……”
李求真也無話可說。
這是他們夫妻倆的事,她也不好批判什麼,隻做好自己本職工作就行。
“說到搞女人。”紀遇開了口:“汪太太,你先生活着之前,身邊是不是有一個女人?”
“你怎麼知道的?”汪太太似乎察覺到什麼,“那個該死的,該不會把那1億給那個姓沈的吧?”
“沈清竹。”紀遇從沙發上站了起來,說着這三個字,“你說的是沈清竹對嗎?”
汪太太憤怒道:“我才不管她是什麼青竹綠竹呢,你們是不是跟那個姓沈的是一夥的?是不要瓜分1億?我告訴你,我不會善罷甘休!”
紀遇上前安撫她,“我對你們的錢沒興趣,我隻是想知道關于沈青竹更多的信息,因為你丈夫死的時候跟她待在一塊。”
汪太太頓時意識到什麼,“你的意思是,那個姓沈的殺了他?”
“呃……”紀遇不知道該怎麼解釋這件事,她是個女巫,所以她就算說是那個女巫把她老公殺了,人類的法律好像也制裁不了那個女巫。
汪太太已經這麼認定了,興奮不已,她立刻說:“女兒快出來,快出來,我們能得到你爸所有的财産了。”
這時,跑出來一個15歲左右的少女,看起來十分興奮,“媽,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了,你爸死了。可是他财産中有1億要給那個姓沈的,好在姓沈的是殺你父親的兇手,等她坐牢之後,那1億就是我們的,他的每一分錢都要是我們的。”
少女十分興奮,激動地差點跳起來,“實在太好了。”
看到母女兩個開心成這個樣子,紀遇和李求真臉上露出一抹迷惑的表情。
“死掉的那個人是你們的丈夫、父親,你們這麼開心嗎?”
如果汪太太因為她老公經常出軌,所以對這個男人有怨念,那她女兒是為什麼?
他女兒看起來長得白白胖胖的,渾身都是名牌,帶着昂貴的首飾,不像在這個家裡被苛待。
“那又怎麼樣?”少女開口,“他是男人,這世界上多死一個男人,就少一個垃圾,這個世界不需要男人!”
紀遇:“可那個男人是你親生父親,不是别人。”
“父親有又如何?生物學上的父親算什麼?我已經覺醒了,覺醒第一件事就是要大義滅親!”
“覺醒?”紀遇咬中了這兩個字。
“沒錯呀。”少女仰着頭說:“男人全都該死,作為女人,窮則不婚不育,富則殺父留女,沒有父親好極了。”
“嗯……”紀遇滿頭問号,“殺父留女?那萬一生的是兒子呢?”
少女突然拍了拍自己的肚子,“覺醒者的肚子裡,絕對不會生出歧視我的性别的臭男人,如果懷了男孩,應該立刻把他堕掉!然後開香槟慶祝!”
紀遇的眼神,有點同情:“如果你生出了一個歧視你的性别的兒子,有沒有一種可能,是家庭教育出了問題?嬰兒沒善惡,也不懂歧視,是被後天環境影響的。”
少女怒道:“你什麼意思呀?你在為男人說話,你這是媚男婊!你應該好好對男人祛魅,女人隻有對男人祛魅了才能強大自信,拒絕盲目崇拜!”
紀遇,“額……或許男人這個群體并沒有什麼魅力。魅力在于個人,與性别無關,否則給男人祛魅,豈不是也要給女人祛魅?要不然仿佛魅力是男人專屬,女人沒有,還有點加深女人缺乏分辨能力隻會被表象迷惑的刻闆印象。而且,沒有魅力的人不需要祛,如果有魅力,那魅力是客觀存在的,真正的自信和強大,不是試圖祛除别人的魅力,而是專注自己的提升。”
“你是錯的,你完全是錯的!”少女激動道:“男性被賦予了很多不切實際的魅力特征,構建了一種虛幻的男性魅力光環,祛魅就是打破這種對男人的盲目崇拜,擺脫枷鎖!讓女人看清楚魅力外表下的真相!”
紀遇:“但你所說的這些這些,并不是因為男性群體真正的魅力,而是社會和曆史深層的原因,導緻的一種刻闆印象。可以說祛除刻闆印象,但是用祛魅很容易讓人誤解,把複雜的社會原因、曆史原因簡化成魅力,女人仿佛是無法分辨的笨蛋。而且這個詞也被很多人當成一種優越感,仿佛隻有自己理智清醒,别人都是糊塗蛋,這樣很容易激化矛盾,也無法真正解決複雜的問題。韋伯當年提出祛魅,沒有把它當成一個完全正确的概念。如果把祛魅當正确,難道不是另一種盲目和限制視角?”
少女氣得渾身發抖,“你真是幼稚,活在幻想你的白癡!生活的希望在于祛魅,要感謝那些給你祛魅的人,而不是賦魅的人!”
紀遇:“感謝給你祛魅的人?你希望遇到一個能把枯燥課程講得有魅力的老師,還是遇到一個把有魅力的内容講得枯燥的老師?”
少女:“你在強詞奪理。你實在太狹隘了,你是在否認祛魅的帶來的積極意義!以及對這個世界的巨大貢獻!”
紀遇笑道:“真正的積極意義和貢獻,是時代進步、人們成長以及他們對世界的理解。科學家熱愛科學,正因為科學的魅力,這種熱愛和想象力,才推動了創新。祛魅不該成為打破幻想的理由,彰顯自己成熟理智,認為别人都是天真的白癡,抨擊他人的信仰和選擇,貶低他人的想法。這個世界雖有陰暗面,但也有自身的魅力,把祛魅當成必須要執行的正确理念,恰恰會破壞人們對生活的希望。”
她語速很快,接着說:“還有,韋伯最初提出祛魅概念,是在描述現代化進程中,神秘與超自然力量逐漸被理性和科學剝離的現象,而這個詞并非完全正面,他甚至有些悲觀色彩,擔憂過度祛魅之後會産生精神空洞,失去生活的精彩。所以不能簡單粗暴地把它當成一個必須執行的正确行為,這個詞現在被濫用了。韋伯的理論是複雜的,不是簡單的一種教條。”
“你這就是詭辯!”少女疾言厲色道:“想要成熟和理性,首先就要祛魅,隻有祛魅才能達到成熟和理性。就算不是隻對男人祛魅,那也要對這個世界祛魅,認清想象和現實的差别,這樣是可以救人的!”
“小妹妹你說的很好。”紀遇笑着說:“你已經跳脫了祛魅隻用在男人身上了。想象和現實的确是有差别,但有時人們不夠勇敢,把事情想得很糟糕,以至于錯失了機會,現實不總是壞的。的确不能對現實太過盲目,可是真正的理性成熟,不僅是表面的否定和質疑,更是深入的理解、包容不同觀點和複雜性的能力。這個世界的魅力是客觀存在的,如果祛魅被簡化為一種對他人的“矯正”或“理性”的展示,那麼它就失去了最初的深刻意義,是一種新的盲目,這個世界不是非白即黑。”
少女頓時感覺身上一股火焰沸騰,所有的血液沖上大腦,她的雙頰變得脹紅,憤怒地指着她,“你是不是有病?你媚男媚瘋了吧,厭女症晚期!你肯定也是我爸的情婦,無腦崇拜成功男人,向父權光環下跪!你醒醒吧,他可不是你的白馬王子!”
紀遇無奈地笑了,“我不認識你爸,我第一次見到他,是看到他的屍體。小妹妹,我理解你的情緒,不過要警惕新型認知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