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家後院。

天還未亮，紀遇獨自一人坐在秋千上，腦海之中不斷回想着之前的畫面，那些病患一張張憔悴又絕望的臉，如同一幀幀褪色的老照片，在她心底反複放映，磨損着她的意志。

還有沈青竹說的那些話，犀利、尖銳，像淬了毒的暗器，她明明知道那是沈青竹為惡行找的借口，可每字每句都似生了根，在她的理智防線中橫沖直撞，讓她毫無招架之力，找不到反駁的出口。

她形單影隻，愈發渺小，回憶似洶湧潮水，将她徹底淹沒，那些病患瀕死般的灰暗眸光，是譴責，是哀求，更是對她無聲質問。

第一次有人罵她是畜生，她沒法反駁。

所謂的道德、正義，并不是無堅不摧的盾牌，在真實的苦難面前，它們是無效的，不堪一擊。

紀遇的眼眶漸紅，淚水奪眶而出，先是無聲地滑落，洇濕了臉頰，而後像是決堤的洪水，奔湧不停，肩膀微微顫抖，壓抑的嗚咽從喉間擠出，起初還試圖咬緊牙關強忍，到後來，哭聲徹底沖破禁锢，在靜谧的後院肆意回蕩。

哭聲裡滿是挫敗無力，她見識過宇宙無數奇觀，卻在這小小人間的苦難與道德夾縫中，迷失方向，丢了勇氣。

慕秉持，慕雲霓和李求真三人，聽到了紀遇的哭聲，他們站在後院的門口，默默得看着她。

慕秉持率先走過去。

李求真剛要過去，慕雲霓握住了她的手，“讓我哥去吧。”

李求真輕輕歎了一口氣，她的眼睛也有些發紅，低低地說道：“我忘不了劉洛洛臨走前盯着我的眼神。那是一種極緻的反抗和絕望。明明很多人都那麼厭惡父母總是打着為我們好的旗号傷害我們，可輪到我們自己，卻還是活成那個樣子，隻顧自己的感受，喪失同理心。”

她擡手抹了抹眼角，想把酸澀的淚意憋回去，可泛紅的眼眶仍洩露了她内心的壓抑。

“我們以為在拯救，可在他們眼裡，我們是新的壓迫者，漠視他們絕望的經曆，強硬地拿标簽捆綁他們。所謂的正義和道德，太單薄了，扛不住這真實的人間苦難。”

慕秉持悄無聲息地走向紀遇，腳步輕緩，他沒發一言，靜靜地挨着紀遇坐下。

紀遇對于他的到來沒有任何反應，依然在哭。

慕秉持從來都沒有想過，紀遇有一天居然也會哭成這樣。

第一次見面，她哭是為了探測器，可很顯然當時的哭，她不是嚴肅認真的。

然而這一次，她的哭是發自内心的悲憫。

慕秉持安靜地望着她，展開雙臂，将她摟入懷中。

紀遇像是溺水之人抓到浮木，猛地靠向他，哭聲愈發悲恸，淚水浸濕了慕秉持的衣衫。

慕秉持收緊懷抱，下巴輕擱在她頭頂，任她宣洩。

＊

夜色籠罩下，海面在月光映照中翻湧，浪濤激起碎玉般的水花，伴随着低沉的海嘯聲回蕩天際。

洶湧的波濤之中，傳來女子陣陣求饒，“主人，我錯了，唔……”

沈清竹被一股強悍的力量按在海裡，冰冷的海水灌入她的五官之中，沈清竹拼命地掙，快要斷氣之時，身體又被水淋淋地提起，在冰冷的海風裹挾下，她渾身顫抖。

眼前站着一個巨大的獸身，它怒目而視，龇牙咧嘴，“沈青竹，你這個廢物！”

“主人，不關我的事呀，都是他們幾個人阻止了我，我也沒辦法，如果我在那裡被殺，我就再也不能給你搜集靈魂了，主人！求您放過我！”

巨獸掐住她的脖子，将她從海面上提起，用力扔在岸上。

緊接着，巨獸的身體忽然縮小成正常人大小，布滿鱗片的手心多了一條鞭子，狠狠地抽打在旁邊的岩石上，“你這個廢物，我要你何用？”

“主人，主人！”沈青竹雙膝跪地，哭着求饒，“主人，看在我這麼多年為您服務的份上，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呀。”

“哈哈哈。”巨獸笑了起來，“别以為我不知道你給我找的都是一些什麼靈魂，全都是一些快死的人。”

“主人，你也知道我一直在被獵巫人追殺，我找病人，也是為了不容易引起注意力，而且靈魂都是一樣的。”

“你還敢頂嘴！”巨獸怒吼着揮起鞭子，狠狠地抽在沈青竹的身上。

“啊！”沈青竹慘叫一聲倒在地上，手臂血流如注，疼的在地上打滾，“主人不要打我，求求你了！”

“惡臭的女巫，别以為我不知道你心裡懷的是什麼心思，你真當我是主人嗎？要不是我用咒語控制你，你早就出賣我了！”

啪啪啪！

巨獸狠狠地抽了她幾鞭，沈青竹被打的在地上打滾，慘叫連連，“主人，我錯了，我錯了主人！”

“主人，我是您最忠實的仆人，等您占領的地球，我還要幫你處理很多事情，主人你饒了我吧！”

巨獸連打了她幾分鐘，直至沈青竹渾身血污倒在地上，奄奄一息。

它布滿鱗片的爪子，抓住她的頭發，将她扯了起來，“肮髒的女巫，别以為我不知道你是什麼下賤的貨色！就憑你也配幫我處理問題？你該不會覺得這地球有你一份吧？”

沈青竹滿臉血迹，她驚恐的眸子盯着近在咫尺的可怖的臉，渾身顫抖，“主人，我是您最忠實的仆人！”

“你是奴隸，最低賤下等的奴隸！”啪的一聲，它一巴掌扇上她的臉。

沈青竹慘叫一聲倒地，雙手勉強支撐着身體，臉上的皮肉綻開，鮮血直流。

“下賤的奴隸，就憑你也配當我的仆人？你隻配幹最賤的事情！”

沈清竹握緊了拳頭，眼底閃過一抹兇色，她咬緊了牙，深吸了一口氣，随後轉過頭，一臉卑微地說道：“主人，您說的對，我是最下賤的女巫，最低等的奴隸。”

她顫顫巍巍地強撐起自己的身體跪在地上，“主人，我願意一輩子服侍您。您說的對，我不配。我……我會一輩子在你身邊，做最低賤的事情。”

沈清竹重重地将頭撞在地面，給他磕了個響頭，“主人，求您再給我一次機會。”

巨獸收起鞭子冷笑了一聲，“不過，你也有那麼一點點用，我的力量已經到達頂峰，還有十天，我就能離開這裡，你去給我找點甜點。”

“好的主人，我現在繼續去為您搜集靈魂，我一定會小心的，不會再被抓到。”

巨獸，“我要一千個小孩子的靈魂。”

沈青竹驚愕地擡起頭，“主人，靈魂都是一樣的，如果收集一千個小孩子的靈魂，肯定會引起注意。”

砰的一聲，巨獸用手背煽向沈青竹的臉，“賤貨，你敢跟我讨價還價！”

“不不不。”沈清竹筆直地跪在地上，驚恐道：“主人，我現在就去。”

沈青竹剛要從地上起來，巨獸擡起腳踩在她的後背，“給我爬！像狗一樣爬！讓我看看你能多下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