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間新綠鋪滿了視野,樹木抽出嫩芽,鳥雀在枝頭輕鳴,空氣清新透涼,夾雜着泥土與花草的氣息。
紀遇帶領一行人站在一片開闊的草地上,手中握着一株剛剛采下的草藥,向衆人示範如何辨識與采摘。
“這種藥草,名叫透骨黃。”紀遇擡起手中的草藥,指着它的葉片和根部,“葉片呈橢圓形,邊緣有細鋸齒,根部泛着淡黃色。這是一味驅寒散瘀的藥材,對公主的病有用。”
衆人圍在她身邊,專注地聽着。
紀遇的聲音冷靜而自信,舉止卻帶着一絲異樣的風采,有些話聽着很新鮮,可是他們卻也能聽得懂。
接着,她又告訴他們另外兩位藥材,春雪藤和清肺草的特點。
春雪藤最難找,需要到密林深處,紀遇得親自去找。
她站起身,掃視了一圈衆人,“我們應該分頭行動,你們現在都知道清肺草和透骨黃長什麼樣,但是春雪藤不易尋找。我們集中在一起會浪費時間,不利公主病情。”
慕秉持婦唱夫随,“我内子說的一點沒錯,我們應該分頭行動。”
說完,慕秉持一把握住紀遇的手,“我和内子去找春雪藤。”
就在雙手相扣的刹那,紀遇隻覺心頭猛地一顫,一種難以言喻的異樣之感瞬間湧上心頭。
她下意識地眉心微微一蹙,擡眸看向慕秉持。隻見他臉上洋溢着如春風般和煦的笑容,雙眸中滿是溫柔與寵溺,那目光仿佛能将她整個人都包裹其中。
紀遇一時有些恍惚,竟分不清他這副模樣究竟是入戲太深,還是真情實意的自然流露。
而緊緊相握的雙手,似在訴說着無盡的眷戀,緊密得仿佛世間無任何力量能夠将它們分開。
她心中雖泛起波瀾,卻依舊不動聲色,巧妙地将這份異樣情緒深深藏起,神色間未露出絲毫破綻。
“沒錯沒錯。”慕雲霓興奮道,“我和求真去找透骨黃。陛下和衛姑娘去找清肺草。”
“大膽!”劉徹身旁的太監尖着嗓子指着她,“陛下還沒開口,輪得到你……”
“安福!”劉徹眉頭一皺,冷冷地出聲打斷了他。
他的目光在衆人身上緩緩掃過,最後落在了衛子夫身上,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欣喜。
“朕覺得此計可行。”他的聲音沉穩而威嚴,“朕與衛姑娘去找清肺草,安福,你便與這兩位姑娘一同尋找透骨黃。至于他們夫妻二人,就去探尋春雪藤,如此分工,效率更高。”
其實,若換做平時,劉徹或許真會對慕雲霓的大膽言語心生不滿,可此刻,能與衛子夫單獨相處的機會讓他滿心歡喜,自然也就不再計較這些細枝末節。
慕雲霓嘴角抿出一抹壞笑。
劉徹這個小色胚,第一眼看到衛子夫,就黏在她身上了。
他倆可是曆史官配,怎麼着都得在一起,否則後面的曆史就完了,所以慕雲霓這麼撮合,也并無不可。
安福差點要哭出聲,“陛下,小人要在旁邊伺候您啊。”
“滾一邊去!”劉徹直接在他屁股上踹了一腳。
這個蠢東西”一點都不會看眼色,蠢到家了。
“哎喲!”安福揉了揉屁股,這會兒才終于發現,陛下在瞪着他。
安福大腦才終于轉過來,“是是,小人……小人跟兩位姑娘去找透骨黃。”
他可憐兮兮得躲在了李求真跟慕雲霓身後。
兩個人立刻将安福拉了過來,她們看出他肯定是個小太監,也不避諱什麼,一人挽住他的一隻手臂,李求真笑着說:“弟弟,你就跟着我們吧。”
安福這輩子沒沾過女人,就入宮當了宦官,哪裡跟女人這麼近過,臉立刻紅了,害羞地低着頭。
紀遇略一思索,安排道:“我和額……我的良人,負責西邊那片密林,雲霓和求真去南邊溪谷。請衛姑娘和陛下負責東面的山坡。”
她停頓了一下,看向劉徹,“陛下,您覺得如何?”
在古代,多少要給土皇帝一點面子。
劉徹微微一笑,目光掃過衛子夫,點頭道:“朕覺得可以。”
隻要能跟子夫在一塊,怎麼都可以。
劉徹的眼神黏在衛子夫身上,而慕秉持的眼神黏在紀遇身上。
分組之後,紀遇再三叮囑大家注意安全,不要單獨行動。
“每采一次藥草,都仔細檢查形狀和顔色,确認無誤再摘。還有,如果遇到危險,一定不能逞強,要逃命要緊。”
劉徹拍了拍腰間的佩劍,“朕會保護衛姑娘。安福,你可要好好保護這兩位姑娘,明白嗎?”
安福行禮,“陛下,小人一定會拼命保護兩位姐姐的。”
紀遇淡淡一笑,她倒是不擔心雲霓和求真,因為她們兩個人身上都配了武器。
真的出事,她們得保護安福。
“好了,那我們分頭行動吧,一定要在酉時之前,根據太陽指引下山。”
衆人紛紛點頭答應,便各自散開。
大約走了有五分鐘,衆人已經完全散開,離得很遠了,紀遇看到慕秉持依然在緊握着她的手。
她輕輕甩了甩,卻沒甩開,便皺眉道:“良人啊,别裝了,還真當我們倆是夫妻啊。”
慕秉持有一些不情不願地松開了她的手,他手心裡都是汗。
遇到紀遇之前,他本來想老老實實當個不婚主義。
可沒想到,說香就香。
不過,也不算真香,畢竟紀遇并非人類女子,她是個外星人,他不算打破他之前的決定。
所以,真香定律對他依然是沒用的。
*
春天的山林,生機盎然,空氣中帶着淡淡的花香與泥土氣。
陽光從枝葉間灑下斑駁的光影,微風拂過,樹梢沙沙作響,林間不時傳來鳥鳴聲,如清脆的樂曲。
劉徹和衛子夫緩步穿行在林間,腳下的青苔柔軟而濕潤。
衛子夫一手拿着竹籃,另一手輕輕撥開面前垂下的枝條。劉徹緊随其後,目光始終落在她的身上,帶着一絲若有似無的溫柔。
沉默片刻,他終于開口,語氣裡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試探:“聽聞你自幼便入了公主府,算來已有十載光陰。”
他的目光落在衛子夫的側臉,試圖捕捉她的情緒變化。
衛子夫腳步微頓,微微點頭,聲音輕柔:“奴婢自小便蒙公主收留,在府中長大,這十年來,一直承蒙公主照拂。”
劉徹停下腳步,轉過身,認真地看着她,目光中滿是探究:“那衛姑娘可有想過自己往後的日子?”
衛子夫聞言,手中撥弄樹枝的動作一滞,回頭看向劉徹,眼中清澈依舊,神色卻添了幾分冷靜:“在子夫心中,公主的恩情重如泰山,子夫往後,便是盡心侍奉公主。”
說罷,她微微低下頭,目光落在地上的青苔上,似是在躲避劉徹過于熾熱的目光 。
劉徹心中微微一堵。
眼前的女子無論是神情還是語氣,都帶着一種讓人難以接近的疏離感,像一朵孤傲的雪蓮花。
他是帝王,可此刻,卻怕驚擾了一位小女子。
不知為何,他從子夫身上感受到一股淡淡的憂傷,不知這股憂傷從何而來。
劉徹望着她的側臉,眉眼間的清冷與溫柔交織成一種獨特的氣質,如冬日一株綻放的梅花,清雅卻又令人難以靠近,可他心中那份悸動卻無法壓抑。
兩人繼續向前走,林中偶有一兩隻松鼠跳躍而過,劉徹忽然看到前方的一株藥草,眉頭微揚:“這是透骨黃嗎?”
衛子夫停下腳步,俯身看了一眼,點頭道:“是的,這株長得還算不錯。”
她蹲下身,拿出小刀小心翼翼地挖取根部。
劉徹注視着她低頭采藥的模樣,嘴角浮現出一抹笑意,他輕聲說道:“衛姑娘,我覺得,你不像平陽府的人。”
衛子夫擡頭看他,眉頭微蹙:“這話何意?”
劉徹搖頭笑道:“公主寵你,你卻不同于那些仗勢淩人的侍女。”他頓了頓,補充道,“你像梅花一樣。”
衛子夫低下頭,專心收拾藥草,不作回應。她明白劉徹的意思,也懂這個男人眼裡對她的心思,她卻不想深究。
兩人之間的氛圍因此陷入一片靜谧。
劉徹自小養尊處優,雖有習武,可是面對着崎岖的山路,難免有些不适。
他走的有些不穩,身子一晃差點摔倒,衛子夫急忙扶住了他,“陛下小心。”
劉徹站穩身子,咧出一抹尴尬的笑容,“子夫你看,朕笨手笨腳的。”
衛子夫心頭一顫,連忙行了個禮,“陛下千萬别這麼說,陛下是天子,怎會笨手笨腳的呢。”
陛下跟她想的全然不一樣,她以為陛下是個極具威嚴的人,甚至讓人不敢擡眸多望一眼。
可是眼前的陛下,卻并沒有她想象中的那麼嚴肅可怕,反而是個親切的人,甚至有點樸實的少年氣。
“子夫。”劉徹握住她的手腕,将她的身子扶直,“你不介意我叫你夫吧?”
衛子夫搖頭,“奴婢不介意。陛下想怎麼叫奴婢都行。”
“你别再叫自己奴婢了。”劉徹皺着眉頭說,“在朕面前你就直接自稱為我就行。”
衛子夫忙說:“陛下,可是奴婢……”
“怎麼,你要抗旨嗎?”劉徹的語氣突然變得嚴肅。
衛子夫急忙低頭說道,“奴婢……哦不,我知道了,我聽陛下的。”
“這就好了,我們繼續走吧,姐姐還在家等着呢。”劉徹不想耽誤時間。
衛子夫輕輕點頭,兩人繼續往前走,可是衛子夫看劉徹腳步不穩,生怕踩空了似的,她停下腳步說道:“陛下。要不您在這歇歇腳,子夫一人前去,待會就過來尋您,如何?”
聽到這話,劉徹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嘴角微微下撇,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失落。
“子夫,你這麼說,莫不是覺得朕笨手笨腳,隻會拖累你?”他的聲音裡帶着幾分委屈,就像一個渴望得到關注卻未被滿足的孩子,“看來朕此番前來,倒是添亂了。”說着,他輕輕歎了口氣,别過頭去,不再看衛子夫。
衛子夫見此情景,心中不禁一緊,連忙微微皺眉,急切地解釋道:“陛下,子夫絕無此意!子夫隻是擔心這山路崎岖難行,陛下萬金之軀,萬一有個閃失,公主定會傷心難過。”
她的眼神中滿是誠懇與擔憂,聲音也微微顫抖,生怕劉徹誤解了自己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