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怕公主傷心?”劉徹轉過頭來,目光直直地盯着衛子夫,眼中的失望愈發明顯,仿佛一汪深不見底的寒潭。
他原本期待着能從衛子夫口中聽到對自己的關心,可得到的答案卻讓他心底的希望悄然破滅。
衛子夫迎着劉徹的目光,堅定地點了點頭,輕聲說道:“公主對我和青兒恩重如山,子夫沒齒難忘。”
劉徹聽了,突然自嘲地笑了起來,那笑聲中帶着幾分無奈,又有幾分苦澀。
“子夫啊,你該懂得适時讨好朕。”他微微搖了搖頭,語氣中滿是無奈,“你若說擔心朕受傷,說些好話哄哄朕,朕心裡也能好受些。”
他一邊說着,一邊輕輕歎了口氣,眼神中流露出一絲疲憊。
他身為帝王,平日裡衆人皆對他阿谀奉承,可唯獨眼前這個女子,總是對他這般疏離,讓他既無奈又着迷。
他的語氣裡,更多的是一種無奈,而非對她的責怪。
衛子夫不卑不亢,“子夫當然也怕陛下受傷,陛下是天子,怎能受傷。”
劉徹看着衛子夫始終低眉順眼的模樣,心中卻隐隐覺得,這個女子對他,并非真正的畏懼,更多的是一種客氣的疏離。
以往旁人見了他,莫不是戰戰兢兢,生怕說錯一句話,會掉腦袋,可衛子夫卻不同,她的恭敬之下,藏着一股讓人難以靠近的清冷。
“子夫,你似乎并不像其他人那般怕朕,對朕,你更多的隻是客氣。”劉徹的聲音裡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失落。
衛子夫垂眸,輕聲說道:“陛下乃天子,受萬民敬仰,猶如百姓們的父親,子夫對陛下滿懷敬意。”
“朕不過二十歲,怎能當你的父親?”劉徹的語氣中帶着幾分孩子氣的不滿,他不明白,自己的心意已經如此明顯,衛子夫又怎會看不出來?可她卻始終冷若冰霜,不為所動。
劉徹心中湧起一股無名之火,他好歹是堂堂帝王,天下間還沒有他得不到的東西。
想到此處,他一揮袖,大步向前走去,試圖将心中的煩悶抛諸腦後。
“陛下。”衛子夫望着他的背影,微微皺眉,眼中閃過一絲無奈,連忙跟了上去,“陛下,山路崎岖,還請小心腳下。”
“朕自會小心,何須你操心,朕乃天子,自有上天庇佑!”劉徹的聲音裡帶着一絲倔強。
話音未落,一陣山風呼嘯而過,吹得周圍樹枝沙沙作響,劉徹腳下突然一滑,身子猛地向右側歪去!
“啊!”他驚恐地叫出聲來。
衛子夫猛然擡頭,隻見劉徹腳下一滑,整個人向山坡下跌去。
“陛下!”衛子夫大驚失色,扔下藥籃沖上前,一把抓住了劉徹的手腕。
衛子夫抓住劉徹的那一瞬間,劉徹的手在掙紮之中不小心劃破了衛子夫的手背。
子夫吃痛地悶哼了一聲,兩隻手用盡全力抓住他的手腕,“陛下。”
劉徹轉頭看向腳下,再擡頭看到衛子夫瘦弱的身子幾乎要被他拖下去,劉徹臉色發白,急聲喊道,“放手!山崖不深,朕不會死的!”
“不行!”衛子夫死死抓着他的手,咬緊牙關,“陛下你不能有事,快把另一隻手給我,我拉你上來!”
“子夫!”劉徹看到衛子夫的身體一點點被他往下拖,他着急道,“你再不放手,你也會被拖下來。”
“陛下!”衛子夫的聲音陡然拔高,帶着破釜沉舟般的決然,“子夫這條命不足為惜,但陛下萬金之軀,肩負着天下重任,絕不能有事!陛下定要好好活着,打敗窦太後 !”
此刻的她,仿佛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所驅使,臉色因激動而漲得通紅,額頭上青筋微微暴起,目光中更是仿佛要湧出血絲,每一個字都像是從胸腔中迸發出來,帶着滾燙的溫度。
劉徹原本正奮力穩住身形,聽到衛子夫這番話,整個人如遭雷擊,臉色瞬間變得僵硬如石。
他的雙眼瞪大,滿是震驚與不可置信,“衛子夫,你……你可知自己在說什麼?”
他沒想到,一個卑微的奴婢竟能說出如此大膽且意味深長的話。
可衛子夫似乎毫無畏懼,她咬着牙說:“陛下看到腳旁那塊石頭嗎?快踩着它,我拉你上來。”
劉徹望着衛子夫堅定的神色,眼中掠過一絲複雜的情緒。
他不再猶豫,一腳踩上了石塊,接着将另一隻手伸給了衛子夫。
那石塊插在山壁,并不穩當,劉徹踩上去時,石塊承受壓力,不停地往下塌陷。
衛子夫的身子雖然瘦弱,可是在這一刻卻爆發了極其強大的力量,幾乎拼盡全力,眼中沒有絲毫退縮之意,隻有堅定到近乎瘋狂的決心,硬生生地将比她高出許多的劉徹一點點拉上來。
兩人一同向後倒在地上,四肢大張,胸膛劇烈地起伏着,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
“子夫,你受傷了!”劉徹狼狽地從地上坐起身,顧不上自己滿身的塵土,急切地拉起衛子夫的手。當看到她手背上那道觸目驚心的傷口時,他的心猛地一揪,語氣中不自覺地帶上了濃濃的心疼,“都怪我。”
“無妨。”衛子夫輕輕搖了搖頭,神色平靜如水。她不着痕迹地抽回手,另一隻手緩緩擦去額頭上密密麻麻的汗珠,每一個動作都顯得有些艱難。
緊接着,她咬着牙,強撐着站起身來,擡手輕輕拍了拍衣擺上的泥土,試圖讓自己看起來體面一些。
她側眸看了劉徹一眼,目光平淡,語氣也波瀾不驚:“陛下安然無恙便好。子夫還得繼續為公主找藥。”
說罷,她便轉過身,準備繼續前行。
“衛子夫!”劉徹見狀,心中頓時湧起一股無名火。他快步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猛地将她的身子轉了過來。
他的眼神中滿是憤怒與不解,大聲質問道:“你這副模樣,實在令朕心煩!難道剛剛經曆的事,在你眼中都如過眼雲煙,從未發生過嗎?”
他的聲音在山林間回蕩,帶着一絲難以掩飾的委屈。
衛子夫被他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吓了一跳,眼神中閃過一絲慌亂。但她很快鎮定下來,低垂着眼眸,輕聲說道:“陛下平安無事便好。”
她的聲音很輕,卻像是一道無形的牆,将她的内心緊緊守護起來 。
“不,朕有事!你剛剛提及皇祖母,乃大逆不道,朕可以砍了你的腦袋!”劉徹的眼神瞬間銳利起來,其中的情感複雜難辨,濃烈的情緒在眼底翻湧,卻又被他強行壓抑着。
衛子夫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如紙,她下意識地避開劉徹的目光,聲音沙啞卻帶着一絲決然:“若陛下要治罪,還請容子夫先尋得草藥治好公主,再任憑陛下處置。”
她緊咬下唇,雙手不自覺地握緊,指節泛白。
“衛子夫,你看着朕!”劉徹的聲音帶着幾分失控,他猛地伸出手,掐住衛子夫的臉頰,将她的臉轉過來,迫使她與自己對視。
下一秒,他的唇重重地壓了上去。
這個吻裡,滿是他的憤怒、不甘與壓抑的情感,帶着幾分孟浪與霸道。
衛子夫完全沒有料到劉徹會有這樣的舉動,她瞪大了雙眼,身體瞬間僵硬。
她從未與男子如此親密接觸過,隻覺得腦袋一陣眩暈,幾乎喘不過氣來。
“陛下,陛下……不要……”她慌亂地伸出手,抵住劉徹的胸膛,試圖将他推開,可劉徹卻将她緊緊按在樹幹上,吻得愈發激烈。
衛子夫心中滿是絕望與痛苦,她緊緊閉上雙眼,淚水不受控制地從眼角滑落。
她隻能默默地承受着這一切,心中五味雜陳。
劉徹終于松開了她,看着衛子夫滿臉淚痕、憔悴不堪的模樣,心中的怒火瞬間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心疼與愧疚。
“子夫……”他的聲音變得溫柔而沙啞,輕輕捏住她的下巴,将她的頭擡起,目光中滿是期待與忐忑,“你願意成為朕的女人嗎?”
衛子夫緩緩睜開雙眼,眼中還殘留着未幹的淚痕,她輕輕拭去淚水,聲音帶着一絲無奈與苦澀:“陛下乃天子,若想要子夫,隻需一句話,又何須多問。”
說罷,她微微低下頭,長長的睫毛遮住了眼中的情緒。
林間春風徐徐,草木蔥茏,遠處傳來隐隐的鳥鳴聲,仿佛在見證這一切。
劉徹意識到自己過于孟浪,他第一次對一個女人産生愧疚之心,他松開她的臉,失望道:“所以,你不願意嗎?”
他想要一個女人,的确隻是一句話的事,這天下的女人都是他的,可偏偏這個女人,卻讓他心慌意亂,小心翼翼。
衛子夫擦幹臉上的淚水,“子夫并非不願意,隻是公主的恩情還未報答,子夫現在隻想伺候公主,直到她病好,請陛下成全。”
聽到這話,劉徹眼中一喜,“你的意思是,若是姐姐病好,你就願意跟朕進宮?”
衛子夫眼底閃過一絲隐隐的悲涼,她輕聲說道:“若那時陛下還想要我,子夫斷不會拒絕陛下的厚愛。”
她不敢拒絕,也不能拒絕。她要報答對公主的恩情,她知道公主最需要的是什麼。
“子夫!”劉徹眼眸中閃爍着難以抑制的光芒,那股欣喜仿佛要将他整個人都點燃。
他激動地伸出手,牢牢握住衛子夫的雙肩,全然沒注意到自己用力過度。
衛子夫猝不及防,肩頭傳來一陣劇痛,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涼氣。她緊咬下唇,眉頭瞬間蹙起。
劉徹這才如夢初醒,臉上滿是驚慌與自責,急忙松開手,聲音裡帶着濃濃的關切:“對不起,是朕太莽撞了,弄疼你了吧?”
他的雙眼緊緊盯着衛子夫的肩頭,仿佛那疼痛也真切地落在了他自己身上。
衛子夫輕輕揉着仍在生疼的肩膀,強忍着不适,微微搖頭,輕聲說道:“陛下,無妨,子夫不痛。”
她努力扯出一絲微笑,試圖讓劉徹安心。
“都怪朕這雙手!”劉徹滿臉懊惱,擡手就往自己手上重重地打去,一下又一下,仿佛這樣就能懲罰自己的魯莽。
“陛下,使不得!”衛子夫大驚失色,急忙伸手緊緊握住劉徹的手,阻止他繼續傷害自己。她的眼中滿是擔憂,“陛下萬金之軀,怎能如此作踐自己。”
她的手微微顫抖着,溫熱的掌心貼着劉徹的手背,似乎在傳遞着她内心的焦急。
衛子夫怎麼也沒想到,堂堂帝王會為了她這樣一個小女子做出如此荒唐的舉動。
她的心中泛起一陣漣漪,有感動,也有一絲難以言說的複雜情緒。
隻是,趙誠的身影在她腦海中一閃而過,那份深入骨髓的仇恨,瞬間将她心中剛泛起的溫情淹沒。
她清楚,此刻的自己,滿心滿眼都被仇恨占據,根本無暇顧及其他情感,更無法将這份心意轉移到眼前這個認識不到一天的男人身上。
即便他是皇帝。
劉徹似乎并未察覺到衛子夫内心的波瀾,他溫柔地拉起衛子夫的手,看到她手背上那道觸目驚心的傷口,眼神中滿是心疼。
他輕輕将她的手捧起,放在唇邊,緩緩吹氣,仿佛這樣就能減輕她的疼痛。
随後,劉徹毫不猶豫地掀開自己的衣擺,動作利落地撕下一塊布料。
他小心翼翼地将布料纏繞在衛子夫的傷口上,每一個動作都輕柔無比,仿佛在對待一件稀世珍寶。
“還疼嗎?”他擡起頭,目光中滿是溫柔與關切,緊緊盯着衛子夫的眼睛,似乎想要從她的眼神中找到答案。
衛子夫再次輕輕搖頭,“陛下,真的不疼了,隻是一點小傷罷了。公主還等着我們的藥,要是再耽擱下去,天黑山路難行,就不好下山了。”
她試圖将手從劉徹的手中抽回,眼神中帶着一絲焦急與無奈。
劉徹癡癡地望着衛子夫,眼神裡滿是眷戀,半晌才依依不舍地松開她的手,目光緩緩從她身上移開。
他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好,那我們快些找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