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子夫的師父，正小心翼翼地将她安置在醫療艙内。

緊接着，他迅速從一旁的儲物格中取出一支透明的藥劑，藥劑在艙内燈光的映照下閃爍着晶瑩的光澤。

他熟練地将藥劑注射到衛子夫的肩膀處，嘴裡念念有詞，語氣中帶着點焦慮與自責。

慕雲霓腳步輕盈地走到紀遇身邊，眉頭微微皺起，眼中滿是疑惑，輕聲問道：“他在說什麼？我們的翻譯器好像壞了，聽不懂。”

紀遇的眼神中閃過一絲思索，随即迅速從腰間取出掃描儀，動作娴熟地對準慕雲霓和慕秉持皮下層的翻譯器進行掃描。

片刻之後，她擡起頭說道：“你們的翻譯器受到了幹擾。他說的是漢朝時期的語言，發音和現代語言有很大區别。”

說罷，紀遇手持掃描儀，全神貫注地對準兄妹兩人皮下的翻譯器進行操作。

她的手指在掃描儀的屏幕上快速點擊。

随着一陣輕微的電流聲，翻譯器重新啟動，透過太陽穴上方的皮膚，指示燈閃爍着綠色的光芒。

“子夫，你怎能帶他們來這裡呢？”

神秘人清晰的聲音傳入慕秉持和慕雲霓的耳中。

他們終于聽懂了。

此時，衛子夫依舊昏迷不醒，靜靜地躺在醫療艙裡，臉色蒼白如紙。

她的師父手裡拿着一些造型奇特、科技感十足的先進醫療器械，正一絲不苟地處理着她肩膀上的傷口，每一個動作都充滿謹慎。

紀遇走上前去，站在距離衛子夫師父幾步遠的地方，目光看着他，疑惑地問道：“你究竟是什麼人？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還成為衛子夫的師父？”

對方擡起頭，目光複雜地看着紀遇和慕秉持，沉聲說道：“我叫卡戎，來自銀河系第五區，我的母星距離地球兩萬五千光年。”

“銀河系第五區？”慕秉持第一次聽到這個說法。

卡戎：“我們的文明，一共将銀河系劃分為六個區域，地球在第二區，連星門網一起。”

紀遇：“你們去過銀河系很多地方嗎？”

“是的。”卡戎的目光漸漸變得深邃，似乎回憶起了漫長的歲月。

他開口時的語氣帶着一種滄桑感，聲音低沉而緩慢，“可惜，都成為了曆史。”

紀遇：“為什麼？”

卡戎擡起眸子，眼神看着他們時，依然充滿警惕，“你們究竟是什麼人？”

紀遇回答：“我們來自二零二四年，從星門網回地球，不知因為什麼原因，來到了漢朝，我們沒有任何惡意，隻想回去。”

卡戎：“原來如此，可惜……”

李求真心頭一驚：“可惜什麼？”

卡戎并未回應，他處理好了衛子夫肩膀上的傷，随後将醫療倉合上。

而衛子夫依然躺在裡面進行恢複。

紀遇問道：“她怎麼樣了？”

卡戎說：“好在隻傷到了肩膀，不會有生命危險，她需要休息一會。”

慕秉持問道：“你到底是什麼人？我們來到漢朝是不是跟你有關？”

卡戎繞過醫療艙來到幾人面前，随後到了操縱台解鎖，很快，全息影像上出現了一顆暗灰色星球。

他緩緩說道：“我是瓦列恩人，這是我的母星。我們專注于能量極限的探索，研發的湍流真空引擎無需外部燃料，直接汲取量子真空零點能量作為動力源，這讓我們成為銀河系最強種族之一。”

紀遇好奇道：“那引擎動力原理是什麼？”

卡戎：“通過在飛船周圍形成一個獨特的空間湍流場，使飛船與周圍的時空産生極微小的滑動效應，實現超高速度飛行。無需像超維引擎或星核引擎依賴跨維度能力走捷徑，我們在常規空間内的加速能力，就能達到超光速，并在複雜環境中保持高機動性，極難被探測到。”

慕秉持忍不住質疑：“可這違反了物理規則，即使是超維引擎，也是靠跨維度跳躍實現的超光速，常規空間怎麼可能……”

“你們總是這麼說。”卡戎打斷了他，臉上露出一抹複雜的微笑，“因為你們人類的理論，局限了你們的想象力。牛頓力學、相對論，這些理論曾幫助你們理解宇宙，但也成為困住你們的枷鎖。你們漸漸傾向于用理論定義現實。我們瓦列恩人，十萬年前就淘汰了相對論。”

慕秉持皺眉：“理論是工具，幫助我們理解世界，我們隻是通過理論尋找現實，也在一直進步，修改。”

卡戎看着他，眼神帶着幾分憂慮。“你們所謂的修改是,當現實不符合理論時，你們會試圖改變現實，符合你們的理論。在定義光的速度是常數時，卻發現光在不同介質中傳播的速度會變化，于是你們發明了折射率的概念，把介質的效應硬塞進公式裡，讓數學模型看起來優雅。你們假設宇宙是平坦的，為了彌補引力不足的觀測差異，發明了暗物質和暗能量。可是真的是有這些東西存在，還是你們隻是在強行補齊理論的漏洞？你們的進步，不過是在打補丁。”

慕秉持似乎是為了捍衛人類的尊嚴，立刻反駁：“暗物質和暗能量的假設，有觀測依據，它們解釋了宇宙中的引力異常，不是為了強行補齊理論漏洞。”

卡戎：“是的，有觀測依據。但有沒有想過，你們的理論本身，可能就不适用于描述更大的宇宙尺度？如果換一個模型，也許這些暗物質和暗能量根本不是必要的存在。”

衆人：“……”

卡戎說道：“人類常用理論去改變現實，這種例子在你們的科學、社會結構和經濟學中比比皆是。納粹主義為了優等種族的理論，屠殺了無數生命；計劃經濟假設人類行為可被完全控制，結果釀成饑荒和死亡；資本主義依賴市場調控，也引發了多次經濟危機。你們總是試圖用理論告訴自己市場會自動修正，但現實是，系統性崩潰總會讓普通人付出代價，而掌控理論的人卻繼續獲利。”

紀遇皺眉：“可是人類總需要一種制度來平衡社會，沒有完美的制度，隻有最不壞的制度。”

卡戎：“是的，但問題在于，一旦對某種理論産生依賴，就會用它強行解釋一切，成為一個自我優越的牢籠。瓦列恩文明曾經和人類相似，也走到了岔路口，最終我們接觸了星際。”

說到這，卡絨似乎在回憶什麼，最後流下眼淚。

慕雲霓疑惑道：“你怎麼哭了？”

卡戎自嘲一笑，“我跟你們說這些話，是因為我不希望人類重蹈覆轍，因為我們瓦列恩人，最終也滅亡在了對理論和理性的盲目自信中，自以為強大，可現實還是用最殘忍的手段嘲笑了我們。”

紀遇：“究竟發生什麼事了？”

卡戎調整好情緒，繼續說道：“瓦列恩人捕獲了一種強大的純能量，這是無法被歸類的存在，我們稱之為源核，湍流真空引擎技術來源于它。我們以為自己能夠控制這股能量，最終卻被反噬，我是瓦列恩唯一幸存者。”

全息影像在卡戎臉上投下深深陰影，他的指尖劃過操控台，全息影像中的灰色星球突然裂解成無數發光絲線。

卡戎的聲音像從遠古傳來，“我們推測，這股能量存在于宇宙誕生之初。當初，瓦列恩擁有強大的科技，完美将它用在我們生活的方方面面，哪怕足球大小的引擎，就可以驅動标準荷載量兩萬人的星艦。”

慕秉持震驚道：“足球大小的引擎？”

機遇号的引擎已經足夠讓他震驚，可能是人類幾百年也達不到的水平，即便是這種引擎，也十分龐大。

可是足球大小的引擎，就能驅動荷載兩萬人的星艦，這是多麼可怕的科技。

影像變換，展示出瓦列恩科學家在透明穹頂下的實驗，足球大小的引擎懸浮空中，表面流轉着彩虹般的光暈，他接着說：“瓦列恩科學家為了提高能源效率，開發了一種能夠與能量直接連接的意識網絡，稱之為共振樞紐。能量通過這個樞紐開始滲透到瓦列恩文明系統，甚至是大腦，它逐漸控制瓦列恩社會的所有設施和生态系統。”

“起初它提供了無數便利，甚至讓我們感到快樂。”卡戎語氣中帶着悔意，“但它的本質是無限增長，消耗超出任何資源的承載極限。我們嘗試限制它，卻發現它早已通過樞紐将整個星球變成了自己的延伸。我們對它過度的依賴，以至于他反過來吞噬瓦列恩，它開始讀取整個文明的集體意識，成為了主宰，召喚所有瓦列恩人回到母星。”

慕秉持突然注意到實驗影像裡的異常：“那些光暈的波動頻率......是不是在模仿腦電波？”

“比那更可怕。”卡戎調出段加密日志，畫面上研究員正用思維直連引擎，“源核産生了自主意識，它自稱'熵'，要求我們建造更大的能量樞紐滿足它。”

“熵？”慕秉持好奇道，“這是地球的一個物理概念。”

卡戎：“是的，但這個熵，和地球的熵，是不同的。”

全息影像劇烈抖動，灰色星球表面隆起無數發光山脈，仔細看去竟是放大的能量晶簇。

卡戎的聲線開始顫抖：“熵在三個月内，重構了母星生态，将地核改造成計算機。”

影像突然陷入黑暗，接着爆發出刺目的白光。

衆人看到太空視角下，瓦列恩母星如同被無形巨手揉捏的面團，大陸闆塊在七彩極光中折疊重組。

“維度坍縮。”紀遇突然開口，“你們引發了空間降維？”

卡戎看了眼紀遇：“準确說是熵開啟了四維通道。當它意識到我們要摧毀樞紐時，我們的星系的空間開始失控。”

影像中的星球突然裂解成無數發光平面，就像被壓扁的千層餅。

“我是唯一的幸存者。”卡戎調出段模糊錄像，逃生艙窗外，七彩能量觸手正撕扯着瓦列恩人文明。

“在母星毀滅的最後時刻，我乘坐逃生飛船離開，這艘飛船依靠乒乓球大小的源核供能。這部分能量，我将它在維度坍縮的混亂中被切斷了與熵的聯系，成為唯一未被控制的源核碎片，并且擺脫了它對我的意識控制。”

“然後，我利用飛船内的反物質壓縮裝置制造了一個微型奇點，将整個母星和熵的能量樞紐吞噬，徹底摧毀了熵的核心，而我自己也被湍流抛向了宇宙深處。”

“我流浪了十幾年，在這期間将源核碎片徹底淨化，讓它穩定。後來，我到達2000年的地球，發現地球人類與瓦列恩人最初的樣子極為相似，既充滿潛力，又帶着不成熟的天真。我決定留下來，隐居觀察。”

紀遇疑惑道：“在太陽系觀察地球文明的外星人，我基本都知道，你是怎麼隐藏的？”

卡戎：“我将飛船藏在太陽系，利用源核能量構建了一個封閉的維度場，隔絕自己的存在。後來，因為太陽風暴的影響，意外觸發了源核與湍流引擎的某種共振現象，這種共振在時空中形成裂隙，将我抛到了春秋時期。”

聽到這，慕雲霓驚訝道：“春秋時期？那你豈不是在這裡待了很久？”

卡戎點頭：“是的，在這個過程中，我不斷地尋找着想要回到現代的方法，可是回去的風險極大，雖然熵的能量隻剩下了一點碎片，可是對于地球來說還是風險巨大。若是強行回去，恐怕會引起地球坍塌，所以我就一直留在了這裡。”

慕雲霓：“你的意思是，你在這裡，是為了保護地球？”

“可以這麼說，在沒有找到更安全的方法之前，我絕不能離開這裡。”

慕雲霓忽然發現自己之前誤會他了，還把他當成什麼邪惡的壞人，在背地裡罵的很髒。

現在想想，自己真該死啊。

卡戎感慨道：“我經曆了百家争鳴，經曆了秦始皇統一六國，看到那萬裡長城之下的累累白骨，見證暴秦十五年而亡，之後是項羽和劉邦争霸，項羽烏江自刎，劉邦建立漢朝。”

紀遇：“看來你壽命很長？”

紀遇剛說完這句話，忽然，卡戎捂着自己的胸口，身體往前一倒。

慕秉持和紀遇立刻上前扶住了他，“你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