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所有人類都這樣,”紀遇一步步靠近,聲音逐漸柔和,“被你困在法院裡的人,有許多是法律的捍衛者。他們甚至不知道無限部的存在!”
沃洛的呼吸變得急促,控制器的紅光在他指間閃爍不定。
他猛地擡起頭,咆哮道:“那又如何?一個社會的敗壞,沒有一個無辜者!這是所有人的縱容和冷漠造成的結果!”
“你說得沒錯!”紀遇的聲音突然拔高,帶着一絲急切,“但你先聽我把話說完好不好?”
她又向前邁了一小步。
周圍的士兵見狀剛要上前阻攔,周秀霖低聲喝道:“讓她過去。”
她的目光掃過那些端着武器的士兵,語氣沉穩,“現在恐怕隻有紀遇能解決這個問題。”
沃洛的情緒愈發激動,他猛地揮動手臂,吼道:“你别過來!你再過來我就按下去!”
紀遇立刻頓住腳步,高高舉起雙手,聲音放得更柔,帶着懇求:“沃洛,别這樣。我們談談,求你了,給我幾分鐘時間。我身上沒有任何武器,我不會傷害你。我們是老朋友,求你相信我一次好不好?就幾分鐘。”
她一邊說,一邊小心翼翼地邁出半步,目光始終鎖定沃洛的眼睛。
距離逐漸縮短到兩米時,沃洛突然大喊:“夠了!站住!”
他的聲音帶着一絲顫抖,手指懸在按鈕上方,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
紀遇立刻停下腳步,雙腳牢牢釘在地上,雙手依然高舉。
她深吸一口氣,試圖讓自己的聲音平穩下來:“好,我不靠近了。我們好好談談,行嗎?”
沃洛的胸膛劇烈起伏,眼神在憤怒與痛苦間切換,似乎在與内心的某種沖動搏鬥。
紀遇抓住這一瞬間的猶豫,低聲道:“沃洛,還記得四十年前嗎?我收到了你的求救信号。那時候的你多麼的孤獨,你們的文明隻剩下你一個,在垂死中掙紮。”
沃洛的眼神微微一滞,像是被她的聲音拉進了一片遙遠的記憶。
紀遇繼續說下去,語氣緩慢:“你的星球,擁有最美的文明。你們和平、包容,從不主動挑起戰火。我記得你告訴我,你們的城市懸浮在雲層間,空氣裡飄着花的香氣,孩子們在光橋上奔跑。你說那是你們最驕傲的東西不是科技,而是你們的善良。”
沃洛的喉嚨滾動了一下,眼神中閃過一絲痛苦的光芒。
他低聲嘶吼:“那又怎樣?那一切都沒了!”
“我知道,”紀遇的聲音哽咽了一下,但她迅速穩住情緒,“在你們文明生命的最後,你們依然選擇了善良。為了不讓病毒擴散到銀河系,你們選擇了犧牲自己,點燃了核心反應堆,讓整個星球化為灰燼。你是最後一個幸存者,沃洛,你帶着他們的善良和信念活了下來。”
沃洛的嘴唇微微顫抖,手中的控制器似乎變得更重。
他的目光低垂,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他們都死了……我努力活下去,可人類卻……卻毀了我的一切。”
紀遇向前微微傾身,語氣更加柔和:“我知道人類傷害了你,無限部的殘忍無法辯解。但我希望你想想,你們的文明是怎麼對待那些弱小文明的?你們沒有因為他們的落後而放棄他們,反而伸出援手。你曾經告訴我,你們相信每一個文明都有成長的權利,哪怕他們犯錯,哪怕他們愚昧。”
沃洛的眼神猛地擡起,帶着一絲掙紮看向她。
紀遇趁勢繼續說道:“地球人就像孩子,對銀河系來說,他們隻是個嬰兒。他們充滿了恐懼,對未知的事物充滿排斥,因為他們太小了。他們向往宇宙,卻還不懂得如何面對宇宙。他們遇到害怕的東西就大叫,甚至會傷害别人,就像孩子摔倒時會亂抓東西一樣。”
沃洛的呼吸漸漸平緩下來,但他的手指依然懸在按鈕上方,眼神中仍有一絲不甘。
紀遇壓低聲音,帶着濃烈懇求:“我知道你這些年一直把人類當成你的孩子。無論是瘟疫、隕石威脅、自然災害,每次他們陷入絕境,你都會站出來,力所能及地幫助他們,你從沒放棄他們,哪怕他們一次次讓你失望。沒有人知道那些危機解決背後有你,即便你們的文明隻剩下你一個,你依然在延續你們文明的善良,幫助他人,不求任何回報。”
沃洛的肩膀微微一顫,眼角滲出一滴淚水。
他低吼道:“可他們殺了我的妻子……我的女兒……他們不配得到我的善良!”
紀遇的眼眶也濕潤了,她的聲音幾乎哽咽:“我知道,他們不配。無限部的罪行不可饒恕,他們終有一天會付出代價,我向你保證。但這裡的人,”她指向大樓,“他們不是無限部。他們是孩子裡的另一部分,有的在哭喊,有的在試圖學會走路。你毀了這裡,就等于毀了他們成長的機會。”
沃洛的眼神劇烈閃爍,他的手指從按鈕上移開了一毫米,又迅速縮回。
他的臉扭曲着,痛苦與憤怒交織成一張破碎的面具。
“我該怎麼辦?”他低吼道,“我不能就這樣放過他們!”
“你可以選擇另一種方式,”紀遇的聲音溫柔而堅定,眼淚奪眶而出,“放下這個按鈕,讓我幫你讨回公道。但不是用毀滅,而是用真相。你相信我一次,就像四十年前,你選擇相信我,把你的故事告訴我。我帶你去了那麼多的星球,可最後你選擇了地球,你說這裡很美麗,很像曾經的你們。你相信地球在不久的将來一定會接觸星際,你對地球人充滿希望。現在我懇求你,不要因為一小部分的人渣,而懲罰所有人。”
沃洛的呼吸變得紊亂,他的目光在紀遇和大樓間遊移。
手中的控制器微微下垂,紅光在他掌心閃爍不定。
他的嘴唇顫抖着,低聲道:“我……我不知道還能不能相信……我太累了,紀遇。”
“你不孤單,”紀遇輕聲道,“我在這裡,和你一起面對。你的妻子和女兒,她們一定希望你活下去,而不是被仇恨吞噬。你是你們文明最後的火種,别讓它熄滅在這片黑暗裡。你們的文明值得延續下去!”
沃洛的眼神逐漸模糊,淚水順着他的臉頰滑落,滴在廣場的塵土上。
他低頭看向手中的控制器,像是第一次真正意識到它的重量。
他的手指緩緩松開,控制器從他手中滑落,“咔嗒”一聲落在地上,紅光熄滅。
沃洛的身體搖晃了一下,雙膝跪地,雙手捂住臉,發出一聲壓抑已久的嗚咽。
紀遇立刻沖上前,跪在他身旁,輕輕按住他的肩膀。
她的聲音顫抖卻溫暖:“謝謝你選擇相信我。”
沃洛擡起頭,臉上滿是淚痕。
他低聲道:“紀遇……我想回家,我還能回去嗎?”
“能,”紀遇輕聲道,“我會帶你回家,你們的文明會繼續延續下去,你的妻子女兒會以另一種方式找到你。”
就在這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破僵局。
冷卓堯帶着無限部的精銳部隊沖入廣場,數十把高能步槍對準沃洛。
“開火!”他怒吼道。
“不要!”紀遇高喊一聲,猛地撲向沃洛,試圖擋住他。
一道熾熱的能量束擦過她的肩膀,鮮血瞬間染紅了她的衣服。
“紀遇!”慕秉持反應極快,一個飛撲将她壓倒在地,子彈在他們頭頂呼嘯而過。
砰砰砰!
槍聲如暴雨傾瀉,沃洛的身體被無數能量束洞穿,淡紅色的血液濺滿地面。
他的身子踉踉跄跄,絕望又釋懷的眸光看向紀遇,嘴角露出一絲苦笑,“紀遇……我要回家了……”
說完,他的身體轟然倒下。
“不!”紀遇掙紮着爬起,肩膀的劇痛讓她幾乎站不穩。
她沖到沃洛身邊将他抱起。
沃洛艱難的開口道:“我要和我的妻女在一起,紀遇,麻煩你,帶我們回家。那裡……沒有人讨厭我們。”
說完,他閉上雙眼,可嘴角卻抿着一抹笑意。
“不。”紀遇痛哭了起來。
她轉過頭,憤憤地瞪向冷卓堯,“他是最後一個。如今他們的文明徹底毀滅,你開心了吧?”
冷卓堯猩紅的目光閃爍着怒火,“這是他應得的!他殺了那麼多的人,應該得到制裁,難道因為他是他們文明的最後一個,就該得到免死金牌嗎?”
“那你會得到制裁嗎?”紀遇抱着沃洛的手在發抖,聲音悲憤,“打着保護地球的正義幌子,你就可以得到免死金牌,随意殺别人的老婆孩子,還不準别人反抗!”
“是你把他帶到地球的!”冷卓堯面目猙獰,聲嘶力竭地咆哮着,脖頸處青筋暴起,仿佛一頭被激怒的野獸,“紀遇,你犯下了不可饒恕的錯誤,地球是人類的專屬領地,不是這些外星生物的避難所!這一切的混亂與災禍,全都是你一手挑起的!”
紀遇恍若未聞,她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懷中氣息消失的沃洛,淚水不受控制地滑落,聲音因極度的悲痛與憤怒而低啞破碎:“你們到底要怎樣才能明白,地球不僅僅屬于人類。這顆星球上,還有無數形形色色的生命,有些甚至遠比人類更加古老、更加純粹。他們從未抱怨過人類的擴張,從未指責過你們侵占了他們的家園。”
“你少在這兒跟我講這些大道理!”冷卓堯滿臉不屑,眼中閃過一絲譏諷,“不管你能說出多少冠冕堂皇的理由,如今人類就是地球的主宰!世間萬物的價值,都要以人類的視角去衡量!而我的職責,就是不擇手段地守護人類的安全與利益!”
“你夠了!”慕秉持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猛地向前跨出一步,雙眼噴火,怒視着冷卓堯,“你口口聲聲說為了保護人類,實則在制造恐懼與仇恨,煽動情緒。因為隻有這樣,你才能招攬更多信徒,将你那些瘋狂的行徑合理化,肆無忌憚地為所欲為!”
“你給我閉嘴!”冷卓堯被戳中要害,惱羞成怒,手指着慕秉持,渾身氣得發抖,“你沒資格對我指手畫腳!你不過是紀遇身邊一條搖尾乞憐的狗罷了!”
“當紀遇的狗,也比當你的狗強萬倍!”慕秉持毫不畏懼,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弧度,針鋒相對地回擊道,“你就是一條到處亂咬的瘋狗!”
“你……”冷卓堯徹底被激怒,理智被憤怒完全吞噬,他瘋狂地揮舞着手臂,歇斯底裡地嘶吼道,“他公然背叛人類,給我殺了他!”
冷卓堯話音剛落,下屬們便舉起武器對準了慕秉持。
“機遇号的武器已經對準地球。”紀遇放開沃洛,從地上緩緩站了起來,她捂着肩膀上的傷,站在了慕秉持面前,“誰再敢開一槍,武器會立刻發射,在場所有的人都别想活。”
鄭詩禮驚訝道:“紀遇,你……你瘋了嗎?”
紀遇一步一步走向衆人,目光充滿死亡般的冷漠。
她盯着冷卓堯,問道:“你都知道農夫與蛇的故事嗎?你們就是那條蛇。沃洛在地球的40年,利用他比你們更先進的知識,幫助你們人類解決了許多災難。你猜,為什麼人類多次危險時,總會奇迹般的得到解決問題的辦法?”
“那是因為人類的智慧和努力。”冷卓堯聲線發抖,“紀遇,你别擺出一副聖母的樣子,人類不需要你,也不需要那些所謂善良的外星人,我們可以靠自己。”
紀遇突然笑了,“你們口口聲聲羞辱聖母,是因為你們在把自己變成冷酷的惡魔,走向極端的功利和自私!你們狹隘的視角容不下寬廣的思想,以至于善良都成了罪大惡極!”
她忽然擡起手指着眼前的人:“你們人類,不配接觸星際。因為那裡存在大量善良無私的高級生命,從不靠制造對立來給自己找合理性,他們寬廣的思想你們永遠無法理解。”
紀遇的話語像是耗盡了她所有的力氣,話音剛落,她的身子便連連往後踉跄了好幾步,腳步虛浮,搖搖欲墜。
“紀遇。”慕秉持眼疾手快,一個箭步從後面穩穩地扶住了她,為她撐起一片支撐的力量。
就在這時,李求真心急如焚,腳步匆匆地飛奔過來,神色焦急,滿臉擔憂地問道:“紀遇,你怎麼樣了?”
紀遇的肩膀上,鮮血如涓涓細流般不斷滲出,洇紅了她的衣衫,觸目驚心。
她緩緩轉過頭,望向李求真,嘴角扯出一抹欣慰卻又無比苦澀的笑容,“你沒事就好。”
而後,紀遇強撐着身體,将目光冷冷地投向冷卓堯,朝着他伸出一隻手,聲音低沉卻又不容置疑:“把我的掃描儀還給我。”
冷卓堯冷哼一聲,眼中滿是貪婪與不屑,語氣強硬地回道:“那是無限部的戰利品,憑什麼還給你?”
“我再說最後一遍,還給我,”紀遇的目光瞬間變得如寒夜的深淵,散發着徹骨的冷意,甚至湧動着絲絲殺意,“要不然,後果你承擔不起。”
“你……”冷卓堯剛要發作,周秀霖卻迅速出聲制止:“還給她。”
說罷,周秀霖向自己的士兵使了個眼色。
刹那間,士兵們整齊劃一地舉起槍,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冷卓堯,氣氛陡然間劍拔弩張,仿佛下一秒就會爆發一場激烈的沖突。
冷卓堯氣得滿臉通紅,牙齒咬得咯咯作響,憤怒地嘶吼道:“你們都成了紀遇的狗是嗎?”
“慕秉持說的沒錯,”周秀霖神色冷漠,聲音不帶一絲溫度,“你現在已經成了瘋狗。如果你不想被消滅,就把她的東西還給她。”
冷卓堯胸膛劇烈起伏,憤怒與不甘如洶湧的潮水在心中翻湧,他惡狠狠地掃視着周圍的衆人,目光仿佛要将每個人都生吞活剝。
最終,他冷笑一聲,從懷中掏出掃描儀,狠狠地朝着紀遇扔了過去。
紀遇穩穩地接過掃描儀。
她被抓之前,将掃描儀關機了。
紀遇輕輕推開了慕秉持和李求真,腳步沉重而緩慢地來到沃洛身邊。
她緩緩蹲下身子,費力地将沃洛從地上背了起來。
沃洛的身體仿佛一片凋零的落葉,随着她的動作微微晃動。
“你要幹什麼?”冷卓堯見狀,暴跳如雷,猛地沖過去想要阻止。
就在這時,鄭詩禮和周秀霖迅速同時擋在了他面前。
鄭詩禮神色冷峻,目光如炬,冷冷地說道:“他已經死了,屍體留着也沒用。還是說,你想拿他做那些見不得人的人體實驗?”
冷卓堯氣得渾身發抖,手指着他們,嘴唇顫抖,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别忘了。”鄭詩禮接着說道,聲音低沉卻極具威懾力,“機遇号的武器還對準我們,别把紀遇逼急了。”
冷卓堯握緊了拳頭,手背上青筋暴起,他憤憤地将頭扭向一邊,眼中燃燒着熊熊怒火,卻又不得不強忍着心中的不甘。
慕秉持來到紀遇面前,伸手想要将沃洛的屍體接過來,輕聲說道:“我來吧。”
紀遇卻搖了搖頭,聲音沙啞卻又透着一股執拗:“沒關系,我自己來,我們走吧。”
她背着沃洛,腳步蹒跚地向前走去,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無盡的痛苦與失望之上。
慕秉持和李求真默默地跟在她身後,三個人的身影在這混亂而又悲涼的場景中,逐漸消失在了人群的盡頭。
*
深夜。
風聲低嘯,掩蓋不住遠處傳來的隐秘機械轟鳴。
無限部關押外星生命的秘密基地隐藏在深山一座廢棄軍事基地深處,四周環繞着陡峭的山崖和茂密的森林,外表破敗的混凝土建築下,暗藏着高科技的囚籠與實驗室。
紀遇曾被關押在這裡。
數十個外星生命被鎖在能量牢籠中,它們的低鳴和掙紮聲在夜空中回蕩,像是對人類殘忍的無聲控訴。
天空中,一道微弱的銀光劃破黑暗,逐漸放大。
巨大的機遇号如一頭沉睡的金屬巨獸蘇醒,緩緩降臨在基地上空。
她的外殼在月光下泛着冰冷的光澤,艦體邊緣的引擎噴口吐出淡藍色的能量流,發出低沉的嗡鳴。
艦身長達數公裡,如一座懸浮的城市,投下的陰影将整個軍事基地籠罩其中。
夜空中,烏雲被她的氣流撕裂,露出一片詭異的星光。
機遇号的中央控制室内,紀遇站在全息屏前,目光冷峻。
小冰的聲音冷靜而高效:“已鎖定基地坐标。能量屏障探測到三層防護,建議使用高能光束突破。”
“執行。”紀遇咬牙道。
艦體底部,一道熾白的光束驟然亮起,如同撕裂夜空的利刃,直射基地外圍的能量屏障。
轟!
屏障在光束下瞬間崩解,火花四濺,爆炸的沖擊波将周圍的樹木連根拔起,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
基地内的警報聲刺破夜空,無限部的衛兵從掩體中沖出,端起高能步槍朝天空瘋狂射擊,能量束在機遇号的護盾上炸開一團團火光,卻無法撼動它的分毫。
眼前這艘巨大的星艦,幾乎要吞噬他們,将他們吓得魂飛魄散。
機遇号腹部打開一道巨大的圓形艙門,數十道淡紫色的傳送光束如流星般射向地面。
光束精準地落在基地深處。
那些被囚禁的外星生命,有長着透明翅膀的蟲形生物、有散發微光的球狀生命體、還有形似人形的藍色皮膚種族,被光束籠罩,瞬間從能量牢籠中脫離。
它們的身體在光束中懸浮,發出低沉的鳴叫,仿佛在回應這突如其來的自由。
基地内部,衛兵們驚慌失措,指揮官在通訊頻道中咆哮:“快!啟動備用屏障!不能讓他們跑了!”
一道橙色的能量網從地下升起,試圖攔截傳送光束。
然而,機遇号的火力毫不留情,艦體側翼的激光炮齊射,赤紅色的光束如暴雨般傾瀉而下,将備用屏障轟成碎片。
爆炸的火光映紅了半邊山崖,碎石如炮彈般四散飛濺,衛兵們被沖擊波掀翻在地。
“傳送進度85%,”小冰報告,“預計30秒内完成。”
紀遇緊盯着全息屏,額頭滲出細汗。
就在這時,數十枚反艦導彈從基地深處發射,直沖機遇号而來。
星艦防護盾開啟,導彈被彈射而出,在遠處山巅炸出一團巨大的火球。
紀遇冷哼,“小冰,加速傳送,直接摧毀基地核心!”
“收到,”小冰回應,“主炮充能完成,目标鎖定。”
機遇号底部的主炮口緩緩打開,一團耀眼的白光在炮膛中凝聚,能量波動讓周圍的空氣扭曲變形。
天空上方傳來一陣巨大的聲音:“你們還有30秒的時間逃亡。”
接着,一道電子音開始倒數計時,基地所有人開始逃竄。
30秒之後,一道粗壯的光柱從天而降,貫穿基地中央的控制塔。
爆炸的沖擊波如海嘯般擴散,整個設施在瞬間化為廢墟,火光沖天而起,照亮了漆黑的夜空。
山體在震動中裂開,滾滾濃煙從裂縫中升騰,仿佛地獄之門被強行打開。
“傳送完成,”小冰的聲音平靜,“所有外星生命已安全轉移至艦内生物艙。”
紀遇長松一口氣。
她轉向全息屏,畫面中,那些獲救的外星生命在生物艙内緩緩穩定,有的發出低鳴,有的用未知的語言低語,像是對她的感激。
慕秉持拍了拍她的肩膀,低聲道:“你要把這些生命送到哪兒?”
紀遇冷聲道:“送他們回家。這些生命是被綁架到地球的。無限部的背後,肯定有一股地球之外的勢力在幫忙。”
慕秉持皺眉:“無論如何,冷卓堯不會善罷甘休。”
“那就随他。我會讓他明白,把聖母惹急的下場是什麼。”紀遇眼中閃過一絲寒光,“小冰,脫離大氣層,設定返回軌道。”
機遇号的引擎轟鳴聲再次響起,艦體緩緩升空,巨大的身影在夜空中劃出一道銀色的弧線。
基地的廢墟在燃燒,火光映襯着機遇号離去的背影。
星艦刺破雲層,消失在無盡的星海之中,隻留下一片震撼的寂靜。
廢墟之上,冷卓堯滿身塵土,制服被撕裂,臉上滿是血污。
他踉跄着站起身,望着天空那逐漸遠去的銀色光點,胸膛劇烈起伏。
基地的核心設施已化為烏有,連同那些珍貴的外星實驗體一起被紀遇奪走。
他的計劃,他的野心,全在這一夜化為泡影。
“紀遇!”他猛地仰頭,對着漆黑的夜空發出撕心裂肺的咆哮,“我不會放過你!我讓你付出代價!”
他的聲音在山谷間回蕩,卻被風聲吞沒。
遠處,火光仍在燃燒,映紅了他扭曲的臉龐。
他的拳頭緊握,指甲深深陷入掌心,鮮血滴落在焦土上。
*
十天之後。
距離太陽系一萬五千光年外。
機遇号跳出了最後一個可使用的星門之後,又行駛了600光年,來到了沃洛的家。
這個曾經有繁榮文明恒星系統,此刻隻剩下了一顆紅色的恒星,周圍聚滿了行星的碎片。
李求真問道:“這裡就是太陽系的邊緣嗎?”
紀遇回答:“這裡距離太陽系最近的外圍邊緣還有上萬光年的距離。有些文明距離繁榮區遠,所以被視為邊緣的文明,但不是他們真的生存在銀河系外圍邊緣。”
李求真點頭:“原來是這樣。”
慕雲霓問:“那銀河系真正的外圍邊緣,有生命存在嗎?”
紀遇淡淡道:“也許有,也許沒有。越往外圍,生存條件越惡劣,需要克服資源稀缺、輻射黑洞、高能天體、異常現象。所以很少有飛船往邊緣去,否則會面臨巨大的航行危險。”
慕秉持:“如果邊緣區真的有生命,那意味着他們克服了這些,可能他們的文明更加高級,遠超過星門網,說不定銀河系外圍的暈區也有生命。”
暈區是包圍銀河系盤面的球形區域,範圍遠大于銀河系的盤面,包含彌散的恒星、球狀星團和暗物質、高速随機運動的恒星。
銀河系的盤面直徑大約10萬光年,而暈區的直徑達到幾十萬光年,甚至更廣泛,它包圍着整個銀河系。
想到這,慕秉持越發好奇了起來,“如果有一天能夠到真正的邊緣去看一眼,該有多好。”
紀遇扯了扯嘴角:“你們人類距離探索外星生命,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先想辦法離開太陽系吧。”
她的聲音帶着點冷漠。
慕秉持明白,她現在對人類有點怨氣。
接下來,紀遇、慕秉持、李求真、慕雲霓四人,為沃洛一家人辦了葬禮。
他們目送放着一家三口遺體的金屬棺材,緩緩地滑出機庫,飄向宇宙之中。
紀遇凝視着靜靜地漂浮在宇宙中的棺材,喃喃地開口道:“安心睡吧,你們回家了,再也沒有人會傷害你們。”
慕秉持轉過頭盯着紀遇悲傷的側臉,他忽然從後面抱住了她,将她包裹在懷中。
而紀遇沒有推開他,順勢将頭枕在了他的肩上。
[第八單元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