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聲音漸弱,臉頰紅得像熟透的櫻桃,最後幹脆低頭摳起手指,指甲在袖口上劃出細微的痕迹。
慕秉持:“月球旅行在現階段還不能實現。關鍵是一下拿出50萬,會不會對你的經濟造成困擾?如果你反悔也沒關系。”
“我不反悔。”林小溪兩隻手用力地擺動,像在驅散某種誤解,“我……我已經在銀河動力工作4年,我很省錢的,一天隻吃一頓,我會自己剪頭發,衣服還是5年前的,賺的錢全都攢起來了。對了……我還會做穩健的投資理财,拿出50萬不會對我造成困擾!”
她越說越起勁,小臉蛋紅撲撲的,眼眸亮得像盛滿星光,活脫脫一隻炫耀存糧的小倉鼠,語氣裡滿是雀躍。
慕秉持唇角微彎,似笑非笑:“一天吃一頓,你是不是把飯錢都攢着等今天?”
林小溪更羞澀了,頭埋得像要鑽進桌底,臉紅得仿佛能滴出血來,小聲嘀咕:“沒,沒有,我隻是胃口小而已。而且我攢錢,也是為了去月球旅行。現在能花更少的錢,我覺得賺了。”
慕秉持看她這模樣,不再追問:“那好吧,你有沒有特别想去吃飯的地方?”
“去哪裡都行。”林小溪輕聲道,“我,我不挑食的。”
慕秉持颔首,語氣平穩:“那我讓秘書,到時候發給你地址和時間,我請你。”
林小溪用力點頭,像是怕他反悔。
慕秉持:“你忙吧。”
說完,他轉身離開,步伐沉穩,背影在門框的光影中拉出一道修長的剪影。
林小溪目送着他離去,雙手不自覺握成小拳頭,唇間溢出一聲細細的驚歎:“好帥哦。”
她的眼底藏不住滿滿的憧憬,實驗室都因這短暫的交集而明亮了幾分。
*
慕秉持和林小溪的午飯被秘書安排在一天之後。
地址在公司附近一家安靜的餐廳。
這是一間在街角的玻璃屋,窗外是嫩綠的香樟樹,陽光透過枝葉灑進室内,映得木質餐桌泛着暖光。
她提前十分鐘到,坐在靠窗的位子上,手指攥着水杯,眼神不時瞟向門口。
為了今天的午餐,她将壓箱底的裙子都拿出來穿,還專門去理發店燙了頭,化了妝,将黑框眼鏡換成隐形眼鏡。
慕秉持準時出現,推門而入時,餐廳的風鈴輕響。
他穿着深藍襯衫,領口敞開一顆扣子,袖子挽到手肘,露出一截結實的小臂,步伐從容卻帶着一股不經意的氣場。
服務員引他入座,他朝林小溪微微一笑,嗓音低沉:“等很久了?”
林小溪慌忙搖頭,手指不小心碰翻水杯,濺了幾滴在桌上。
她連忙抽紙巾擦拭,臉紅得像剛摘的櫻桃:“沒、沒等多久,才幾分鐘……”
菜單遞來,慕秉持随意翻了翻,點了份黑椒牛柳意面和一杯美式,林小溪則選了最便宜的番茄羅宋湯,小聲說:“我胃口小,這個就夠了。”
慕秉持瞥她一眼,唇角微揚,沒多勸。
食物上桌後,慕秉持切了一塊牛柳,率先開口:“昨天在實驗室,你的噴嘴調整得很不錯。比沖提了3秒,抖動也少了,數據挺漂亮。”
林小溪正小心翼翼地舀湯,聞言眼睛一亮,湯匙停在半空,她頓了頓,語氣裡多了幾分雀躍,“其實我後來又跑了一次模拟,如果把噴射器的孔徑再調大0.1毫米,效率還能再高一點……”
慕秉持嚼着意面,目光落在她臉上,帶着幾分探究:“你對推進系統還挺執着,為什麼這麼喜歡鑽這個?”
林小溪低頭抿了口湯,眼睫輕顫,像在斟酌措辭:“我……我覺得推進系統是火箭的心髒。要是它不夠好,飛船就飛不遠。我小時候就喜歡看星星,我想要造太空飛船,飛去那裡。”
她聲音漸小,眼眶微微泛紅,“所以每次調數據,我都特别認真,怕出錯……”
慕秉持停下叉子,靜靜聽她說完,嘴角不自覺上揚:“這個想法不錯。我希望你把銀河動力的火箭送得更快更遠。”
林小溪臉一熱,眼淚差點掉下來,忙低頭掩飾:“我、我會努力的!”
氣氛安靜了一瞬,慕秉持喝了口咖啡,換了個話題:“對了,除了午餐和月球票,還有什麼期待嗎?”
林小溪擡頭,眼眸亮得像點燃的星火:“有啊!我想跟你聊聊星河五号的推進計劃。我有個想法,如果用變推力設計,起飛和巡航的效率都能優化……”
她越說越興奮,手指在空中比劃,像在勾勒無形的圖紙,“還有燃料混合比,我覺得3.2:1可以再試試更高的值……”
慕秉持靠着椅背,目光柔和地看着她,偶爾點頭,像是被她的熱情感染:“變推力?這個思路有意思。不過實現起來,控制系統得跟上,你有具體方案嗎?”
林小溪愣了下,眼淚又冒出來,但這次是激動:“有!我回去可以跑個模型,算一下推力曲線……”
慕秉持輕笑出聲,嗓音低磁:“你聊技術都能聊哭?”
林小溪一僵,手忙腳亂地擦着眼淚,指尖在紙巾上留下濕潤的痕迹,“我、我每一次有情緒,無論好的壞的我都會流淚,醫生說我是高敏感人格,對事物的感受特别深,容易掉眼淚。他教了我一些方法讓我去調解,我會努力去改。”
慕秉持放下咖啡杯,指節輕叩杯沿,嗓音低沉而平穩:“沒有必要改,這是你的特色。”
林小溪擡起頭,眼底閃過一絲錯愕,淚珠還挂在睫毛上,像露水映着光:“你說什麼。”
慕秉持的目光落在她臉上,深邃如夜幕下的湖面,嘴角微揚,透着一抹不易察覺的柔和:“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人格特征。而且你不是把自己照顧得很好嗎?多掉一些眼淚也沒關系。我不能保證其他地方會怎麼看待你,但是在銀河動力,隻要你好好工作,就不會因為這些表面的東西,定義你的一切。”
林小溪咬着唇,眼淚無聲滑落,晶瑩剔透地淌過臉頰。
她在哭,可慕秉持卻忍不住笑了,唇角彎起一抹弧度,像冬日初陽破雲而出。
他沒有阻止她,眼神裡藏着幾分包容。
林小溪抽了幾張紙巾,指尖微微顫抖,擦去淚痕,低聲道:“我……我知道了。”
就在這時,慕秉持放在桌上的手機“叮咚”一響,屏幕亮起。
他拿起手機,瞥了一眼消息?
“為什麼不接我電話?在哪裡?”
他的眉梢輕輕一動,指尖懸在屏幕上方片刻,最終沒有回複,而是将手機屏幕倒扣在桌上,動作輕緩卻帶着一絲隐忍。
緊接着,手機又“叮咚”響了一聲。他垂眸再看,依然是紀遇發來的短信。
“我帶你去看天狼星,那裡有兩顆恒星相互圍繞旋轉,在引力牽引下形成炫目的光環和物質流。你站在星艦的觀景台上,能看到一顆明亮的白矮星從伴星上吸取物質,形成耀眼的吸積盤,閃爍X射線和紫外光,像在跳芭蕾。”
慕秉持的目光沉了沉,瞳仁深處似有暗流湧動。
他也不懂,紀遇究竟是心太大,當一切都沒發生過,還是她帶着一份刻意的讨好。
他回複了一行字:“我在忙,沒時間。”
他将手機扔回桌上,金屬機身與木桌碰撞,發出輕微的悶響。
紀遇的回複幾乎瞬時彈出:“你在忙什麼?”
慕秉持皺了皺眉頭,眼底閃過一抹複雜的情緒,不是單純的不耐,而是夾雜着糾結與一絲難以言喻的怅然。
林小溪疑惑地擡頭,目光在他臉上遊移,帶着幾分不安:“你怎麼了?是不是很忙?”
“不是。”他放下手機,拿起叉子繼續吃意面,可動作明顯慢了下來,目光偶爾飄向窗外,像是被某種思緒牽引,遊離于此刻。
林小溪攥緊湯匙,聲音低得像試探:“如果你忙,那午餐可以提前結束。”
慕秉持淡淡一笑,淺得像水面掠過的漣漪:“我的确是有些心不在焉,隻是在想一些事,不過這不影響午餐。”
“哦……你在想什麼?是火箭的事嗎?還是别的事?”
慕秉持:“别的事。”
林小溪低頭舀了一勺湯,湯匙在碗沿輕碰出細響,她不敢再多問。
忽然,慕秉持放下手中的刀叉,金屬與瓷盤相觸,發出清脆的聲響:“你談過戀愛嗎?”
林小溪搖搖頭,指尖不自覺捏緊湯匙:“沒有。不過我暗戀過一個人很長時間,一直不敢告訴他。直到有一天,我鼓起勇氣告訴了他,可是……”
她的聲音漸低,像是被風吹散的絮語,帶着一絲失落。
慕秉持追問道:“可是什麼?”
林小溪眼圈一紅,喉嚨哽咽:“他覺得愛情會困住他的腳步,所以他走了。”
她情緒一湧,抽泣聲細碎地溢出,像雨點落在薄玻璃上。
慕秉持似乎感同身受,接着問:“那你現在還愛着他嗎?”
林小溪搖搖頭,眼淚挂在臉頰,映着窗外的光:“已經是三年前的事情了。現在想起來我雖然還會哭,可是沒有以前那麼痛苦了。随着時間的推移,我想一切都會變好的。”
“時間真的會治療愛情帶來的傷痛嗎?”他的語氣裡透着一絲迷茫,目光微沉,“如果愛的太深刻,也許一輩子都治不好。”
林小溪:“慕總,我覺得愛情的傷,不需要治療。”
慕秉持:“什麼?”
林小溪擡起頭,眼淚未幹,目光卻多了幾分澄澈:“從小到大,很多人都會嘲諷我是個愛哭鬼,幾乎所有人都覺得我有問題。我被迫去看心理醫生,接受治療,甚至吃藥,可都沒作用,我還是控制不住眼淚。”
她頓了頓,目光忽然轉向慕秉持,眼底閃過一抹勇敢的光:“但你剛剛告訴我,我不需要改變,就算哭也沒關系,這隻是我的一種與生俱來的特征。”
慕秉持的目光震了震,像被她的坦然觸動,眼眸深處掠過一絲沉思。
林小溪又接着說道:“愛情也是一樣,當你愛上了一個人,最後卻發現得不到,這的确是令人痛苦、遺憾。可是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我們總是得不到自己想要的,最後發現不得不放手。等到時間一長,這傷口也許還刻在心裡,但是,我們還是會往前走。而且,我相信自己的所作所為,隻要好好生活,就會有一種磁場吸引力,終歸會吸引到跟自己契合的人。”
她看向慕秉持放在桌上的手機,聲音輕柔卻堅定:“我不知道你剛剛在跟誰聯系,但我仿佛能看到你眼裡的悲傷。慕總,我沒你有本事,也沒你見得多,但是,請相信我,你值得别人愛你,也會找到那個人,你不會孤單。”
慕秉持目光垂下,眼底的思緒如深海暗湧,沉默片刻,未置一詞。
*
午餐結束,慕秉持回到家中。
客廳裡彌漫着淡淡的茶香。
他脫下外套,遞給管家,整個人沉進柔軟的皮質靠背,眼神有些空茫。
腦海中不斷回響着林小溪中午的話語。
那個25歲的女孩,淚眼汪汪,卻字字清晰,像一束光刺穿了他心底的迷霧。
孟微微從廚房走來,手裡端着一盤剛切的果盤,語氣輕快:“中午跟員工吃飯怎麼樣了?”
慕秉持扯了扯嘴角,笑意未達眼底:“挺好的。”
孟微微:“我和你父親,以銀河動力的名義捐了2000萬。”
慕秉持輕“嗯”了一聲,傭人适時端上一杯他常喝的茶,茶湯清綠,熱氣袅袅升起,氤氲了他的視線。
他沉默地坐在那兒,指尖摩挲着杯沿,目光遊移在茶杯的漣漪間。
孟微微察覺到異樣,放下果盤,挨着他坐下:“怎麼了?是不是想你兒子了?”
提到兒子,慕秉持的心髒像被針輕刺了一下,指尖一頓。
他不知道那孩子如今身在何處,是否安好,是否在遙遠的星際間遭遇未知的風險。
随着時間推移,星衍發回家的消息越來越少,像一顆漸行漸遠的星辰。
“媽,幫我一個忙吧。”
孟微微一怔,語氣柔和:“沒問題,你盡管說。”
慕秉持:“我想結婚,麻煩你幫我找一些相親對象。”
孟微微驚訝地睜大眼,手中的茶匙輕碰杯沿,發出細響:“你說什麼?可是你不是跟紀遇……”
慕秉持打斷她,聲音低沉卻平穩:“我跟紀遇是不可能的,她的眼界太寬廣,不會願意成為某個人的妻子,組成一個小家庭。我不能再抱着幻想了。”
孟微微看着兒子,眼眶泛起薄紅,心疼湧上心頭。她咬了咬唇,伸手摟住他的肩,輕拍着:“你真的想好了嗎?如果你想結婚,不需要相親,你可以自己找,我不會反對。”
“不。”慕秉持擡起頭,眼底流露出一絲淡然的感激,“你和爸當年救了我,改變了我的人生,也沒有對我進行過多的幹涉。”他的聲音柔和了幾分,像在回憶過往的溫度,“所以我相信,你們能為我找到好的對象,我現在隻想結婚,組建一個小家庭,我不想孤獨下去。”
孟微微點頭,眼角濕潤,聲音微微發顫:“好,我知道了。”
就在這時,門外忽然走進來一個人。
他看起來又幹又瘦,背微微佝偻,穿着一身洗到發白的舊道袍,腳上的鞋子也帶這些泥土。
孟微微站了起來:“你是誰?”
對方直接跨了進來,髒兮兮的鞋子踩在了地闆上直接說:“貧道找慕成東,剛剛與他通過電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