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長跟在紀遇身後,眼神裡滿是好奇與戒備。
他低聲嘀咕:“貧道就知道你不是普通人。你是從哪個星球來的?”
“很遠的地方。”紀遇坐到操作台前,快速輸入指令,屏幕上跳出一系列複雜的波形和頻率圖,“石頭給我,我檢查一下問題出在哪。”
到賬将石頭雙手交給了她,接着,紀遇将石頭放在了分析儀上,說道:“我先穩定它的能量場,如果真像露瑪說的是量子态投影,那問題出在能量供給或信号幹擾上。”
道長小心翼翼坐下,雙手緊握木杖,盯着儀器,嘴裡嘀咕:“别弄壞了,那是貧道的命。”
紀遇笑了笑:“放心,不會壞。”
她從儲物櫃裡取出幾根線,接在掃描儀上,另一端連上穩定器。
穩定器發出低沉的嗡嗡聲。
接着,分析儀的感應台屏幕上立即顯示出一組數據。
紀遇皺眉,低聲自語:“低頻脈沖還是40赫茲,伽馬射線強度略有下降,是能量不足,它太古老了。”
紀遇調整穩定器的輸出參數,輸入一串代碼,設備開始發出細微的電弧聲,能量場逐漸增強。
就在這時,隕石表面再次亮起白光,露瑪的影像緩緩浮現,形體比之前更清晰,聲音也更加穩定:“感謝你的幫助,能量場已初步恢複,我的投影穩定性提升了70%。”
紀遇松了口氣,靠在操作台,盯着影像:“看來我的技術還是管用。”
露瑪微微波動,像是在思考:“我的存儲核心偶爾會丢失數據,可能與外部磁場幹擾有關。你是否能幫我進行一次深層掃描,鎖定幹擾源,并用生成一個反向磁場,抵消外部影響。這将确保我的意識投影永久穩定。”
紀遇:“經過我計算,你現在還可以穩定50年。如果你的目的是為了陪伴道長,這個時間足夠了。”
“等道長去世後,我還想繼續工作。希望有一天可以聯系上我的母星,我已經漂泊了十幾萬年。”說到這,她的聲音有些落寞。
“幫幫我女兒吧。”道長的聲音帶着一些祈求,他現在已經把這塊石頭當成了他的女兒。
紀遇皺眉,手指敲着控制台,發出清脆的嗒嗒聲。
紀遇嗯了一聲,轉身重新調整設備。
她從穿梭機儲物艙裡取出了一台便攜式磁場發生器,形狀是一個圓柱體,表面布滿細密的傳感器和冷卻孔。
她将發生器連接到穩定器,輸入一組複雜的磁場參數,屏幕上跳出一系列模拟圖,顯示出山上的磁場分布。
“的确存在一圈不規則的幹擾場。”紀遇按下啟動鍵,光線掃過隕石,數據流如瀑布般傾瀉在屏幕上。
露瑪的影像更清晰了,她微微點頭:“幹擾源已鎖定,反向磁場正在生成。你的技術非常高效,感謝。”
就在這時,露瑪的影像突然一閃,聲音裡多了一絲急切:“還有最後一件事,你是否能激活我的輔助模塊,以确保核心數據的完整性。”
紀遇:“什麼?”
露瑪:“你隻需将穩定器的輸出功率提升至80%,并輸入4.2千赫茲頻率,持續30秒。這将修複我最後一段損壞的存儲單元。”
紀遇皺眉,盯着屏幕:“80%?這有點冒險,可能會引發你的能量過載。”
露瑪:“我可以承擔這個風險,我也相信你可以做到,希望你能幫我。”
“好吧,你是找對人了。”紀遇開始調整參數,輸入頻率。
穩定器發出滋滋聲,能量場驟然增強,隕石表面閃爍着劇烈的光。
露瑪的影像變得更加立體,她的目光落在紀遇身上,語氣平穩卻帶着一絲詭異的滿足:“非常感謝,你的幫助讓我更接近完整狀态。為了報答你,我願意跟你分享十幾萬年來我采集到的生命數據。我已經将數據傳輸到你的計算機。”
紀遇立刻調出數據,看到海量的信息流,她眼神一亮:“太好了,銀河系還有太多我不知道的生命。”
忽然,紀遇發現什麼,震驚道:“居然還有小麥哲倫星系的生命信息。”
露瑪:“是的。我的設計者輸入了小麥哲倫星系的所有生命,希望有一天,你們能探索到那裡。”
說完,露瑪的影像消失。
紀遇關掉設備,靠着椅背,長出一口氣:“好了,你的女兒總算穩當了。”
道長感激地點頭:“多謝了,外星丫頭,到貧道的小屋吧,貧道親自為你做頓飯。”
紀遇卷了卷袖子:“好,那我就不客氣了。”
*
濱市。
陽光透過街邊的梧桐葉灑下斑駁的光影,林小溪踩着小白鞋,小心翼翼地跟在慕秉持身側,雙手緊緊抓着包帶,顯得不安。
相比之下,慕秉持的步伐要沉穩許多,修長的身影映在地面上,被樹影切割得支離破碎。
他穿着灰色的長風衣,墨色的瞳孔在陽光下顯得有些黯淡。
林小溪偷偷擡眼看他,發現他今天似乎有些不對勁。
往日裡,哪怕他沉默寡言,也總是自帶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場,可今天,他卻像是在神遊天外,眉宇間隐約浮現一抹淡淡的憂傷。
“慕先生?”她輕輕扯了扯他的袖口。
男人回過神來,低頭看她,眸色依舊深邃,可那抹悲傷卻像融進了瞳孔,悄然躲藏。
“嗯?”
林小溪鼓起勇氣,擡手戳了戳他的手背,小聲問:“你怎麼了?”
她的眼睛濕漉漉的,聲音也軟軟的,像是擔憂,又像是委屈。
慕秉持微微垂眸,望着她清澈的雙眼,一時間竟有些怔然。
她哪怕再膽小、再愛哭,也能在别人落寞的時候敏銳察覺。
他抿了抿唇,最終隻是輕描淡寫地說:“沒事。”
林小溪沒有急着追問,而是低頭沉思,眉間皺成一道細紋,指尖無意識地絞着毛衣下擺。
片刻後,她深吸一口氣,像是鼓足了全部勇氣,伸出手,掌心溫溫的,帶着一絲不安的潮熱,卻堅定地覆上了慕秉持的手背。
一瞬間,她明顯感覺到他的手指有一股抽離的本能,但最終,他的手僵在那,任由她的溫度滲進。
“慕先生,你……”她的聲音輕得像風吹過草尖,帶着一絲顫抖。
“我們算是在約會了。”慕秉持笑了笑,笑意淺得像月光下的漣漪,嘴角的弧度帶着一絲慣有的從容,“你不用這麼客氣,你就叫我的名字吧。”
林小溪咬了咬唇,眼不安地遊移在他臉上,眼眶一濕,淚光如薄霧籠罩,像随時會決堤。
她小聲呢喃:“我現在有點不适應。”
慕秉持低低地笑了,帶着一絲清冽,眉間的陰霾被她的羞澀驅散了一角。
他的指尖反握住她的手,掌心傳遞出一股穩重的力道:“那你慢慢适應吧。”
林小溪用力地點了點頭,睫毛上挂着未落的水珠。
接着,慕秉持帶她來到餐廳用餐。
可是,他卻吃得心不在焉,食物遲遲不送入口,目光遊離,像被什麼牽引,思緒早已飄向遠方。
林小溪雙手放在膝蓋上,緊緊握成拳頭,指節泛白,牙關咬緊,像在與眼淚的洪流對抗。
她努力壓抑着胸口的洶湧,嘴唇微微顫抖,最終鼓起所有勇氣,擡起頭,目光落在他的側臉,聲音細小得幾乎被餐廳裡的輕音樂掩蓋:“你覺得我們兩個在一起,是一個好主意嗎?”
慕秉持輕輕“嗯”了一聲,像是被她的聲音喚回,眼底閃過一絲驚訝。
他放下手中的刀叉,金屬與瓷盤相碰,發出清脆的輕響,目光定在她臉上,短暫的凝滞後,他開口問:“是我哪裡做得不好嗎?”
“不不不!”林小溪急忙擺手,驅散誤解,“你很好,你很完美。隻是……”
她垂下眸子,睫毛投下細細的陰影,聲音失落,“其實我覺得,你應該去追尋你真正心愛的人。”
慕秉持的目光陷入短暫的僵硬,瞳仁深處像是被什麼刺穿,腦子裡不由自主浮現出紀遇的身影。
那張肆意張揚的臉,星空下的笑聲。
林小溪的話如一把刀,撕開了他強裝的平靜。
他突然笑了笑,笑容蒼涼如秋風掠過:“你在說什麼呢?”
“你知道我在說什麼。”林小溪咬着唇,眼眶紅得像熟透的果實,淚水在眼底打轉,“你不應該為了逃避,而跟别的女人約會。對她不公平,對你不公平,對我也不公平。”
慕秉持張了張嘴,喉嚨像是被什麼堵住,話語卡在唇邊,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他知道她說得對,他的行為像一張網,網住了每個人,卻也困住了自己。
最終,他低聲道:“抱歉。我沒有任何想傷害你的意思。我是真的想找個人過日子。你不是任何人的替代品。”
“我理解你的感受。”她的眼淚終于決堤,不停地滑落,“我是個高敏感的人。我能夠感受到你有多麼在乎那個人,你一輩子都沒有辦法忘記她。”
說到這兒,她的眼淚更急了,“我是個很單純的女孩,但是我并不是沒心沒肺,如果我們在一起,我肯定會因為你愛着别的女人而傷心欲絕。”
慕秉持垂下眸子,沉默不語,睫毛投下一片暗淡的影子,他指尖輕輕摩挲着刀柄,目光迷離。
“慕先生,拜托你了,去找她吧。”
他的眼底閃過一絲震驚,像被雷電擊中,目光擡起,定在她淚眼汪汪的臉上。
“你明明很想念她,為什麼要欺騙自己呢?如果因為恐懼未來而放棄當下,這不是勇敢,不是理智,而是一種懦弱。”
光線柔和地映在慕秉持英俊的面容上,他嘴角的線條緊繃,透着一股說不清的絕望和掙紮。
他的手在桌面上微微收緊,像在壓抑某種潛意識的呼喚。
林小溪顫抖的手從包裡掏出手機,指尖微微發抖地點開了一個視頻。
她将手機輕輕推到慕秉持面前,屏幕上是他接受采訪時的身影,聲音清冷而堅定:“她的名字叫紀遇,我唯一認可的強大,隻有她。”
慕秉持的目光像是被冰封了一般,僵硬地凝在屏幕上,瞳孔微微收縮,眉峰緊鎖,喉嚨像被什麼無形的手狠狠攥住,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這就是你内心真實的感受。”林小溪擦掉眼角的淚水,聲音細如絲線,卻帶着一絲決然,“去找她吧,勇敢一點,也許事情沒那麼糟呢。”
她雖在哭,但嘴角卻擠出一抹笑,笑意顫抖卻明亮,像夜空中掙紮的星光。
慕秉持愣愣地望着她,他的唇角動了動,像是想說什麼,卻隻吐出低沉的幾個字:“那你怎麼辦?”
“沒事呀,我們才約會兩天而已,而且僅限于吃飯。”林小溪的聲音透着坦然,她的目光堅定地落在他臉上,眼底的淚光卻未退,“我雖然很單純,又愛哭,可不是你說的嗎?我也很優秀。我相信會有好男人全心全意地愛我,我值得擁有這樣完整的幸福。”
說到這,她哽咽道:“而你,是我的男神。任何一個女人得到你,都是幸運的。隻可惜你不屬于我,即便我真的得到你,我也不是那個幸運的女人。”
“對不起。”慕秉持眼底閃過一絲愧疚。
“不用道歉,你沒有什麼對不起我的。”林小溪不哭了,淚痕猶在,卻滿是笑容,“我覺得我很幸運啊。”
她的聲音清亮,像清晨的第一聲鳥鳴,“能夠跟你一起吃飯約會,而且我還拿到了月球旅行的票。我已經很滿足了。如果你真覺得愧疚,等月球旅行開啟時,你給我最好的觀賞位置,我做夢都想從月球看地球。”
她的笑容似乎有種魔力,感染了空氣中的沉重。
慕秉持也跟着笑了起來,面容在那一瞬恢複了幾分光彩,眼中卻仍殘留着深邃的苦澀。
他點了點頭:“好。”
午餐結束,慕秉持親自将林小溪送回她住的小公寓。
他站在車邊,襯衫領口微敞,目光追随着她上樓的背影,直到她的身影消失,他才轉身離開。
回到家後,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二樓紀遇的房間方向,像被某種記憶牽引。
他的腳步像是被看不見的線操控,緩緩走向那扇門,推開。
房間裡一切如舊,唯一不同的是,空氣中少了她的氣息,空蕩蕩的,像一幅褪色的畫。
慕秉持坐在她的床上,掌心輕輕撫過床單,觸感冰涼,他伸手摸向枕頭,指尖劃過柔軟的棉布,又移到床頭櫃,停在那張她親手畫的星圖上。
他手指輕輕摩挲着每一個圖案,忽而笑出了聲,笑聲低沉而苦澀,眼眶卻紅了,像被寒風吹裂的傷口。
他将星圖小心疊好,拉開床頭櫃的抽屜,放進去。
忽然,他看到抽屜裡面靜靜躺着一塊老舊的懷表,銅殼泛着暗金的光澤。
他愣住,目光定在那懷表上,熟悉感如潮水湧來。
這懷表與他自己的一模一樣。
唯一不同的是,這塊懷表,指針在走。
難道,紀遇把他的懷表拿過來修好了,忘了告訴他?
他立刻拿起懷表,轉身回到自己的房間,打開櫃子,取出一個木盒。
盒子裡躺着他的懷表,靜靜無聲,指針早已凝固。
他顫抖着拿起它,指尖摩挲着熟悉的刻痕,與紀遇房間裡的那塊對比。
為什麼紀遇會有一個一模一樣的懷表?
他的視線在兩塊懷表間遊移,瞳孔微微放大,臉上布滿不可置信的神情,嘴角輕輕抽動,像被什麼狠狠擊中。
21年前的那個雨天,浮現在腦海。
那個撐着傘的女子站在他面前,雨水順着傘沿滴落,她遞給他一枚懷表,聲音清脆如鈴:“觀察你周圍的一切變化,抓住每一秒,去做你想做的事,不知不覺你就會長大,最後讓你覺得有意義的是你自己,是周圍的環境,是你遇見的事情,而不是時間本身。”
慕秉持的身子猛地後退幾步,背靠牆壁,雙手顫抖地捏住懷表,眼中的震驚如暗流湧動。
“紀遇,那個女人……是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