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讓他不安的是，在當下，這本是不可能發生的事卻發生了，事出反常必有妖。

慕秉持說：“雖然人類的科技發展很迅猛，但這麼快達到接近光速，太反常了。”

紀遇說：“還有更反常的。”

慕秉持問：“是什麼？”

紀遇在操控台上點擊幾下，指着屏幕說：“感應器檢測到人類達到了接近光速，但我找不到具體的實驗基地。對方顯然在躲避我，而且針對我的科技進行了屏蔽。”

慕秉持：“可你依然探測到了人類達到接近光速。如果他們想屏蔽，為什麼不直接把這些全部屏蔽，讓你完全檢測不到？”

紀遇皺着眉頭，轉頭看向舷窗外的太空：“也許，那個人在故意警告我，或者是……挑釁我。”

*

冷卓堯站在實驗基地的控制室内，他的雙手緊扣在背後，目光般穿過厚重的防輻射玻璃，注視下方巨大的環形加速器。

加速器的核心發出轟鳴，電弧在真空管道中瘋狂跳躍，仿佛要撕裂管道咆哮而出。

冷卓堯的面容雖然冷峻，可額角的細汗卻暴露了他的興奮和緊張。

他身旁的屏幕上，數據流如瀑布般滾動。

屏幕上，粒子速度突破0.999c，數據曲線瘋狂攀升。

科學家們爆發出歡呼。

這是一項改寫地球文明命運的亞光速實驗，而且成功了。

冷卓堯感到身旁一股淡淡的煙草味刺入鼻腔。

他皺眉，轉頭看向那個男人。

那男人倚在角落，修長的身影幾乎融進陰影。

他高大英俊，薄唇勾着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一身黑色西裝剪裁完美，襯得他像黑夜中的最優雅的魔鬼。

他緩緩吐出一口煙霧，煙圈在空氣中散開，帶着詭異的性感。

“你不該在這抽煙，啟先生。”冷卓堯的聲音低沉。

男人盯着手中的煙，譏诮一笑，“你們人類非常喜歡能夠讓人上瘾的東西。毒、酒、糖、辣、咖啡、煙。”

他又猛的抽了一口，吐出濃密的煙霧，“千萬不要讓這東西消失，多少科學家的靈感，伴随着尼古丁。”

冷卓堯皺眉，若是換做别人，他肯定直接将對方踹出去，可是對方偏偏是他。

這個男人是個謎，當初他帶着一疊無人能驗證的技術藍圖，來到無限部，說要讓他們在2026年就能達到星際文明，擺脫紀遇。

他的理論和設計讓人類在短短時間内突破了光速壁壘，原本遙不可及的亞光速實驗如今近在咫尺。

但冷卓堯從不完全信任他，他的笑容太完美，太冷酷，像一匹潛伏在暗處的狼。

啟先生正盯着玻璃外的加速器，嘴角的笑意更深，像是獵人注視着落入陷阱的獵物。

“你們成功了。”他的語氣中帶着一絲嘲弄，掐滅煙頭，随手丢在地上。

冷卓堯盯着他：“你幫助我們達到亞光速，到底想要什麼？”

陰影從男人臉上退去，張英俊卻令人毛骨悚然的面容出現在燈光下。

他的眼神如冰，帶着一股高高在上，超越人類情感的冷漠：“别着急，亞光速隻是開始，接下來是超光速。”

冷卓堯直視啟先生：“你的技術讓我們接近了光速，但你說的超光速在愛因斯坦狹義相對論中是不可能的。任何有質量的物體都無法超越光速，那需要無限的能量。”

啟先生聞言，輕輕笑出聲，低啞而尖銳，刺得人脊背發寒，他眼中閃過一絲嘲弄的光……，仿佛聽到了一個幼稚的笑話。

“狹義相對論隻是你們嬰兒期的搖籃曲，哄着你們在無知的黑暗中安睡。”他向前踏出一步，逼近冷卓堯，俊美的面容在燈光下顯得愈發陰沉，“地球的科學家，最多是聰明的小蟲子，在泥土裡挖出了幾條有趣的規則。試圖用那點可憐的數學框住生命和宇宙的真相，自以為掌握了真理。”

冷卓堯皺緊眉頭，胸口湧起一股怒意。

啟先生的目光如冰，“忘了相對論吧，它隻是你們的枷鎖。宇宙遠比你們想象的更大、更狂野。光速是低等文明的圍欄，我已經給了你們打破圍欄的鑰匙。”

他頓了頓，嘴角勾起一抹惡魔般的笑，“要不了多久，你們地球人就會像蟑螂，爬滿銀河系。”

冷卓堯感到一股寒意從脊椎升起，“我們不是蟑螂！”

啟先生：“不喜歡蟑螂？”啟先生眼底透着嘲諷，“蟑螂比你們人類在地球生活的時間更久，可你們太虛僞，口口聲聲說萬物有靈，卻又給生命分等級，你們愛貓愛狗，但卻痛恨老鼠、蟑螂。”

冷卓堯不以為然道：“所謂的萬物有靈，是那些自我感動的聖母說出的蠢話。生命就是有等級，沒有人會在乎螞蟻、老鼠、蟑螂的生命，一切都要以人類的視角來判定。”

“人類視角？”啟先生輕哼了一聲，“你們的種族優越論可不這麼說。有些人在你們眼裡不算人。你們高喊種族平等，可是又嘲笑一些民族劣等。造新詞羞辱别人，仿佛自己就是不屈不撓的清醒靈魂，這才是你們人類劣等的最好體現。”

冷卓堯感到一陣寒意從腳底升起，喉嚨幹澀，想反駁，卻發現自己被他的眼神釘在原地。

啟先生那雙眼睛裡沒有憤怒，沒有惡意，隻有一種對人類渺小的蔑視。

這種蔑視，就像人類走路時完全不會在意會不會踩到一隻螞蟻。對人類來說，隻是普普通通走路，可對螞蟻來說，卻是整個掙紮絕望的生命。

光芒在啟先生臉上跳躍，他看起來像不屬于這個世界的幽靈。

“繼續玩你們的亞光速遊戲吧。當你們終于跨過那道門檻，迎接你們的不隻是星辰大海。”

說完，他修長的身影走向控制室的大門，隻留下冷卓堯站在原地，耳邊回蕩着他的那些話。

一陣手機鈴聲忽然響起，冷卓堯拿出手機，看到來電顯示：讨人厭的聖母

冷卓堯冷了臉，将手機接通：“紀小姐，有事？”

紀遇：“的确有點事，我們見一面吧。”

*

2025年1月1日淩晨1:45。

公園沉入濃稠的黑暗，寒意刺骨，風掠過光秃的枝桠，發出細碎的嗚咽。月光蒼白清冷，給石徑和長椅鍍上一層銀霜，卻照不暖絲毫寒意。

四下靜谧得可怕，唯有遠處偶爾傳來一陣犬吠，劃破寂靜，又迅速歸于無聲。

慕秉持穿着一身灰色風衣，融入黑夜。紀遇上身是一件面包羽絨服，腿上是一條黑色闊腿棉褲，頭發紮成一個丸子頭，脖子上圍着一條紅色圍巾。

她将雙手嚴嚴實實插進口袋，與慕秉持并排站立，兩人的視線齊齊落在眼前的冷卓堯身上。

“紀遇，已經很晚了。如果不是有特别要緊的事把我叫到這，我可是會記仇的。”冷卓堯的聲音帶着一絲戲谑。

紀遇眼眸微微眯起，清澈的雙眸如同蒙上了一層寒霜，目光犀利地射向對方：“究竟誰在幫你們達到亞光速水平？”

冷卓堯眉梢輕輕一挑：“既然你知道我們達到了亞光速，那你自己去查啊。你不是很有本事嗎？”

紀遇：“這麼說，真有一個人幫你。而且那個人我一定認識。”

她想起天啟在直升機裡跟她說的話，以及後面她感覺到的怪事。

有一個人在盯着她，死死地盯着她。

無論她遇到什麼事，解決什麼事，背後似乎多多少少都有那個人的影子。

冷卓堯冷漠道：“我對這種無聊的問題沒興趣，也沒答案，如果你想知道他是誰，自己去找。沒有别的事，我要回家了。”

說完，他轉身要走。

“無論是誰幫你，他肯定沒安好心。”紀遇沖着他的背影說：“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至少在地球是這樣。”

冷卓堯側過臉，冷聲道：“所以這就是你不肯幫我們的理由？因為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

紀遇反問：“你要我如何幫你們？教你們超光速接觸星際文明？你們人類目前的文明水平并不适合。”

“夠了！”冷卓堯憤怒地打斷她，“侵略弱者的諾瓦泰恩帝國文明水平就很高嗎？”

紀遇：“靠激素長大的人，健康程度跟自然成長的人是不一樣的，無論這個人的人格如何。否則你們面臨的不是外部毀滅，而是自我毀滅。”

“别跟我說這些道理！”冷卓堯唇角勾起一抹譏諷的笑，眼中滿是輕蔑，“我不可能放棄現有的成就。你要是有本事，就自己去找那個人。不過看樣子，他比你聰明。”

他嗤笑一聲，在笑紀遇的不自量力，“紀遇，你并沒有那麼特殊，銀河系太大了，奇人異士很多。”

說完，冷卓堯走向不遠處的一艘小型三角形飛行器，飛行器迅速拔地而起，嗖地一聲消失在夜空。

紀遇的拳頭咔哒一聲握緊：“看來，他是執迷不悟了。”

慕秉持問：“那現在該怎麼辦？”

紀遇微微喘息着，溫熱的氣息從口鼻間輕輕呼出，帶着一絲急促，她緩緩轉過頭，眼眸望向慕秉持，眼神中透着堅定與決然。

緊接着，她伸出雙手，輕柔卻又有力地扶住慕秉持的肩膀，仿佛要通過這個動作，将自己内心的想法更清晰地傳達給他：“與其讓科技掌握在那種人手裡，不如掌握在你手裡。”

慕秉持的臉上浮現出疑惑的神情，微微皺眉問道：“什麼？”

紀遇神情愈發認真，語氣沉穩有力地說道：“我要給銀河動力更多的技術。超現部達到什麼科技水平，我就給你們更多，讓你們達到平衡。否則單一的高科技掌握在那種人手裡，隻會給你們帶來毀滅。”

慕秉持問：“你确定？”

紀遇堅定地說：“我比任何時候都要确定。不受制約的權力就像失控的野獸，尤其是不受法律約束的部門，更要得到制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