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遇開門見山地說道:“夜大人,我是來找女巫的。”
夜近赫聽到這話,腳步停下,他站在距離二人兩米遠的地方,雙手悠然地背在身後,微微揚起頭,臉上浮現出一抹不屑的冷笑:“怎麼,你又要救她?”
紀遇直視着夜近赫的眼睛,說道:“很抱歉,她不能死。現在外面所有人都需要她,因為她知道如何阻止面具國王的音樂。”
“哈哈哈!”夜近赫笑起來,充滿了張狂與不屑,“那與我何幹?那個該死的女巫假死被我發現。我怎麼可能把她交給你,去救那群跟我們無關的人類?古戰士可不會因為幾首音樂失去理智,隻有無能的人類才會。”
他鋒利的目光,落在慕秉持身上,眼底的不屑毫不遮掩。
“你……”慕秉持被這毫不留情的羞辱激怒,出于強烈的自尊,他忍不住想要反駁。
紀遇眼疾手快,立刻伸出手,緊緊抓住他的手臂,用力将他往後一扯,再次擋在了他的面前。
“夜大人,話是這麼說沒錯,但我今天來不隻是為救人類,也是為了你們自己。因為地球要毀滅了。”紀遇神色凝重,試圖讓夜近赫正視這個嚴峻的問題。
夜近赫聽聞,不屑地冷哼一聲:“又要毀滅?紀遇,怎麼自從你來到地球,地球就經常要毀滅?”
紀遇有些無奈地抓了抓頭發,不知該如何解釋這頻繁出現的危機。
慕秉持立刻替她辯解道:“這與她無關。如果沒有她,地球早就毀滅了。”
“是啊,”夜近赫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所以你們感謝她,離不開她,因為你們是廢物,沒能力自救。”
慕秉持氣得眼中幾乎要噴出火來。
紀遇見勢不妙,連忙一個箭步,擋在二人中間,焦急地說道:“好了好了,夜大人,我之所以來地球,是因為2025年地球會毀滅。”
她将話題拉回到正事上,避免矛盾進一步激化。
男人還好意思說女人情緒化,他們自己明明有那麼強烈的暴力傾向,這就不叫情緒了?
夜近赫眉頭微皺,眼神中滿是審視:“我為什麼要信你?”
紀遇的眼神中透出了一股憂慮:“我沒必要騙你。我曾通過某種方式看到了地球的未來。生态被嚴重破壞,沒有任何生命,變得像月球般荒蕪。到那時别說人類,連你們古戰士也無法存活。”
夜近赫緊盯着紀遇,冷冷地諷刺:“你确定這不是你幹的?”
紀遇言辭懇切:“我不知道原因,但現在是2025年,又遇到了面具國王的事。他一直想摧毀人類,實現他的理想,這件事很大概率與他有關。我需要女巫來抵擋他的音樂,讓人類恢複正常,否則地球很可能因此毀滅。這不光是幫人類,也是幫你們自己。”
“紀遇,”夜近赫突然上前一步,冷聲道:“那個女巫已落在我手裡,我不可能交給你。你自己想辦法吧,你不是很厲害嗎?”
他轉身,背對着紀遇和慕秉持,語氣中透着不容置疑的警告,“你們是自己走,還是要死在這裡?”
“你……”紀遇氣憤道:“你連自己的性命都不顧了嗎?為了你和女巫的仇恨,你們要讓自己滅族?”
夜近赫眸子微微一眯,轉頭跟下屬使了個眼色。
下屬立刻上前,将二人團團圍住,劍尖直指他們。
夜近赫回到石座坐下,冷漠道:“别在這裡危言聳聽。你不過是想救人類,可惜人類的存在對我們毫無意義。這群外來入侵者自以為是地球的主人,貪婪地霸占土地和資源,破壞環境,自相殘殺,就算全死光,也與我們無關。”
慕秉持和紀遇對視一眼,知道再多說一句恐怕有滅頂之災。
就在這時,一個女聲傳來:“等一下。”
一名身穿褪色灰袍的女人出現,頭戴兜帽,露出幾縷發白的發絲。
衆人見她,微微鞠躬,齊聲道:“長使。”
慕秉持問紀遇:“她是誰?”
紀遇小聲回答:“古戰士的長使,屬于宗教領袖。”
慕秉持:“古戰士還有宗教信仰?”
紀遇:“是的,他們信仰戰神。”
夜近赫雖未鞠躬,但面對這女人似乎也給了三分薄面,淡淡開口:“長使,有什麼事?”
“我得到了戰神的指引。”長使走到紀遇面前。
衆戰士仍用劍抵着二人,沒有夜近赫的命令,他們不敢收劍。
長使轉頭看向夜近赫。
夜近赫雖不情願,仍對戰士們揮手。
古戰士們立刻收劍,後退幾步。
長使走到紀遇面前,朝她伸出手。
慕秉持警覺,立刻握住她的手腕,喝道:“你要幹什麼?”
一名古戰士的劍瞬間抵住慕秉持脖子:“不得對長使無理。”
紀遇向慕秉持投去一個安撫的眼神,将他推到一邊,筆直地站到長使面前。
長使看起來約如人類七十歲,但具體年齡不明,因古戰士一族壽命極長。
她擡起雙手,捧住紀遇的臉,閉眼低念一段聽不懂的咒語。
許久,她睜眼道:“你就是那個人,你終于來了。”
“什麼?”紀遇疑惑地看着她,“我不會莫名其妙成了什麼天選之人,或者要毀滅世界的惡魔吧?”
長使轉身來到夜近赫面前,微微行禮:“夜大人,她是惡魔。”
紀遇滿頭黑線:“額……”
慕秉持氣憤道:“胡說!如果是惡魔,她怎麼會整天想着救别人?”
長使轉頭看向慕秉持,微笑道:“因為她也是天選之人。”
紀遇:“哈?”
那自己到底是惡魔還是天選之人?
長使的目光在幽暗的燈火下閃爍,灰袍下的身影與周圍的黑霧融為一體。
她緩緩轉過身,面向夜大人,聲音蒼老卻帶着一種穿透靈魂的力度,“夜大人,戰神之谕預言,一顆流行,半焰半灰,劃破天幕。既是烈焰,将焚盡萬物,亦是寒灰,孕育新生。”
她指向紀遇,袍袖輕顫:“她便是那流星之化身,裹挾着惡意前來。”
夜近赫眉峰微動,目光如刀般掃向紀遇,卻未言語。
周圍的古戰士屏息凝神,手中長劍雖已收起,但空氣中的壓迫感愈發濃重。
長使繼續,聲音漸低:“當天穹裂痕現,大地将迎來雙面之使,她手握毀滅之球,足以讓山川崩塌,她亦持五光,重塑命脈。既是劫難,也是希望。古戰士的血脈若要延續,需借她的手,破開面具之音,平息混亂之潮。”
紀遇皺眉,試圖理解這番話,卻隻覺一陣迷霧在腦海中彌漫。
她忍不住開口:“長使,你是說我會帶着惡意毀了世界,又能救世界?這預言也太矛盾了吧?那你說我為什麼會帶着惡意?”
長使轉頭,眼中閃過一絲莫測的光芒,似笑非笑:“命運從不以凡人之邏輯顯現。戰神之谕從不指明路徑,隻揭示結局。你是那柄雙刃之劍,揮向何方,取決于你心中之念。”
慕秉持忍不住插話:“她一直在試圖救人,救地球!哪來的惡意?”
紀遇也有一些不解,她有沒有惡意自己心裡最清楚,她對地球和人類沒有半點惡意。
長使的目光掃向慕秉持,平靜卻帶着一絲寒意:“預言非允諾,而是試煉。她若為惡魔,毀滅将自她而始。她若為天選,救贖亦由她而生。”
“夜大人,”她轉向夜近赫,聲音陡然拔高,“戰神之谕不可違!若你拒她所求,便是拒戰神之意志,古戰士族群将陷于永恒的暗夜,無複光明!”
夜大人眸光一沉,雙手緊握石座扶手,手背青脈暴跳。
山谷中的黑霧似乎因他的情緒而翻湧,燈火搖曳得更加劇烈,映得衆戰士眼神寒光閃爍。
他沉默片刻,終于開口,聲音如冰:“長使,你以戰神之名壓我,可知女巫的罪孽?她殺我族人,污我聖地!紀遇,你要我把她交給你,可曾想過,她會毀了你的世界?”
紀遇迎上夜近赫的目光,毫不退縮:“我知道女巫的惡行,但現在面具國王的音樂正在摧毀一切!人類、古戰士,甚至這顆星球,都岌岌可危!我需要女巫來解決音樂控制。如果你相信你們的戰神,就該相信我能控制沈青竹!”
夜近赫起身,黑袍如暗潮湧動,氣勢逼人:“長使說的預言或許不假,但你若失控,毀滅的不僅是人類,還有我們!”
長使踏前一步,灰袍在幽暗燈火下微微顫動,她的聲音帶着讓人心悸的晦澀與神秘:“夜大人,戰神之谕已現,流星将至。戰神于洪荒之初,立于天柱之巅,凝視裂地之焰與覆天之潮,曾留下預言,預示人類之軌迹。”
她擡起枯瘦的雙手,指尖在空氣中劃出弧線,周圍的黑霧仿佛被牽引,緩緩盤旋。
衆古戰士的目光愈發凝重,山谷中的燈火搖曳不定,映得她的身影如鬼魅般虛幻。
“戰神曾言,當大地初醒,凡人現世,持石為刃,馭獸為伴,然其心不甘于大地,将鑄鐵為翼,欲與鷹隼争天。鐵翼遮日,呼嘯如雷,載百人于雲端,瞬息千裡,然其下,焦土與哀嚎相随,圓形巨雲突現。”
紀遇震驚道:“她說的是飛機、戰争和原子彈的蘑菇雲。”
長使頓了頓,聲音更低,帶着一絲寒意:“戰神複言,凡人将馴地火為仆,鑄長龍穿山越野,吞吐煙雲,載千人之重,奔于大地脈絡。然,終受地脈之限,凡人欲破此限,必引天雷入地,點燃滅地之焰。”
慕秉持:“她說的應該是鐵路系統,但是地火為仆,還有什麼天雷入地是什麼意思?”
紀遇想了想:“地火為仆,應該是地下資源,比如石油。天雷入地,應該是未來人類會引入雷電作為資源。”
慕秉持:“然後點燃滅地之焰?”
如果放在以前,他肯定不信,但是跟紀遇經曆了這麼多,有太多的事是他不了解的,甯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他頓時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長使的眼神變得深邃,似穿透了時間:“戰神又言,凡人将織光為網,掌中之鐵可傳音于萬裡,目之所及,皆化為虛影,瞬息相連。然此網愈密,人心愈孤,貪欲與争端如藤蔓纏身,終将自縛。”
慕秉持:“這是互聯網和手機。”
這預言,越聽越可怕。
長使的目光掃向紀遇:“黑白弦音,惑心亂魂,引衆生入狂。此音非神非魔,唯人自鑄,而陰邪之巫可破。”
夜近赫眉峰緊鎖,山谷内鴉雀無聲。
紀遇心跳加速,這些預言雖晦澀,卻仿佛勾勒出人類的軌迹,從石器到飛機、高鐵、手機,再到面具國王的音樂與毀滅的危機。
她看向長使:“你的意思是,戰神早就預見了人類的科技和現在的混亂?”
長使微微一笑,眼神深邃:“戰神之眼洞悉萬年,然命運非定數,唯試煉能明。你該攜女巫,面對惑音。”
山谷内死寂一片,夜近赫的目光在長使與紀遇間遊移,最終定格在紀遇臉上。
他從石座上起身,聲音低沉又帶着一絲決然:“好,紀遇,我給你一次機會,帶你去見那個女巫,跟我來。”
夜近赫袍袖一揮,轉身引領二人深入山谷。
*
沈青竹仰面躺在石屋滲着寒氣的石床上,她的衣襟被撕開大半,露出心口猙獰的焦黑傷口。
床邊的綠袍女子指尖纏繞着綠色的藤蔓,那些鮮活的植物正順着沈青竹的脖頸往心口攀爬,每片葉子都泛着翡翠般的光。
慕秉持小聲問紀遇:“這個女人是醫生嗎?”
紀遇:“她是治愈系女巫。”
慕秉持:“我還以為古戰士跟女巫都是世仇。”
紀遇:“他們跟原始女巫是世仇,但女巫有很多分支,古戰士也不是見女巫就殺。”
綠袍女巫起身時帶動的氣流讓石壁上的藤蔓簌簌作響,她額心的綠葉圖騰格外醒目。
走到夜近赫面前時,腰間懸挂的藥囊裡傳來昆蟲振翅的聲音。
“夜大人。”女巫鞠躬行禮時,發間的綠葉裝飾碰出細碎的脆響,“沈青竹的心髒已經修複大半,還需時間恢複。”
夜近赫:“還需要多久。”
女巫:“大概八天。”
紀遇:“等不了那麼久,隻剩下兩個小時,翟仲廷就會重新彈鋼琴。”
她到沈青竹身邊,用掃描儀從頭到尾将她掃描一遍,說:“心髒已經修複大半,帶她去機遇号,可以用醫療艙修複剩下的。”
夜近赫轉頭瞥了一眼長使,隻見長使朝他點頭。
夜近赫走到石床邊,将沈青竹直接扛了起來放在肩上:“走吧。”
紀遇:“把她交給我就行了。”
夜近赫冷笑了一聲,陰森森道:“我好不容易抓到這個死女巫,你不會覺得我就這麼把她交給你?等問題解決之後,我還得把她帶回來折磨。”
紀遇:“……”
長使說:“夜大人,可派下屬過去看着她,您無需親自過去。”
石屋的火焰在器皿中劇烈搖晃,光影在夜近赫冷峻的側臉如鬼影般跳動,使他的目光越發陰沉冰冷:“不,我追殺了她三百年,隻有我知道她有多狡猾,我得親自盯着她。”
紀遇和慕秉持互相看了一眼彼此,默契地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