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紗瑟。”慕秉持柔聲喚着她的名字,靠近她,在她耳邊說道:“如果這個世界上沒有紀遇,你和我的确會有無限可能,也許我們會子孫滿堂。”
他的手溫柔地撫摸着她的頭發,充滿了憐惜。
“足夠了,有你這句話什麼都值了。”紗瑟淚中帶着幸福滿足的笑。
“秉持,”紗瑟眼中有一絲不舍,可是又有一股釋然,“你出去吧,我不想讓你看着我死去,你已經夠痛苦了。最後一刻,我希望我的家人能陪着我,去吧。”
慕秉持彎腰,輕輕在她額頭上落下一吻,承載着所有的柔情:“總有一天,我們還會相遇,以另一種方式。”
紗瑟笑着點頭。
慕秉持依依不舍地離開了病房,讓她的家人進去。
紗瑟的家人回到病房,陪她走完最後一程。
她的手在澤維的掌心中漸漸失去溫度。
澤維走出病房,他的眼淚似乎已經流幹了,他找到慕秉持,苦笑道:“她到最後都在想着你。”
慕秉持:“不,她也想着你們。她愛你,才會和你在一起,她告訴我,她後半生過得很幸福。”
澤維歎氣,眼中帶着淚光:“能擁有她,我比你幸運得多。那麼好的女人你都放棄,執着地想着那個逝去的人,你這個孤獨又頑固的可憐蟲。”
慕秉持沒有生氣,反而笑了,他點點頭:“沒錯,我是個孤獨又頑固的可憐蟲。”
*
八十年的時間,匆匆而過。
佐蘭托的科技在慕秉持所在的八十年,突飛猛進。
慕秉持主導了新“機遇号”的建造。
機遇号起飛的現場,慕秉持剛開始因為身體不适,下台休息了一會兒。大約過了半小時之後,他再次上台演講,并且訴說了他在佐蘭托所遇到的那些人,尤其是紗瑟。
“她是好女人,聰明、美麗、善良,如果不是因為她,我早就已經死去。她不求回報的為我付出。她曾問過我,得知她要結婚,我有沒有不舍。當時我撒謊了,其實我心裡很難過,就像空了一塊。她二十年對我的陪伴和付出,讓我已經适應了她的好,可我知道我沒辦法給她同等的愛,我不能那麼自私地消耗她的青春。她是我最珍貴的家人,我像愛着我的親妹妹那樣愛着她,我對她,甚至還有更多的羁絆和依賴。”
“她讓我活了下來,在這片土地上掙紮、跋涉。我學會了你們的語言,融入了你們的家園。八十年來,我見證了這顆星球從大片的荒原到今日的繁榮,從泥濘的村落到星艦升空的壯景。”
他的聲音漸高,帶着自豪,“我們一起建起了工廠,點亮了夜空,鋪設了通向未來的道路。這一切,始于一個信念,即便命運殘酷,即便希望渺茫,我們仍有改變的可能。”
掌聲如雷,人們激動地站起。
鼓掌也是慕秉持帶給他們的習俗。
有一次他去參加了一個科學論壇,對方說的很好,他便鼓掌,可全場隻有他一個人在鼓掌,所有人都看着他。
再後來,人們為了模仿他,于是也學着一起鼓掌,久而久之,便傳遍了,現在也成了佐蘭托的習俗。
慕秉持目光柔和地凝視人群,似在告别,又似在許諾,他的白發在風中輕舞,嘴角的淡笑悲涼卻堅韌,承載了八十年的風霜與不屈。
“謝謝你們,佐蘭托的兒女們。”
他轉身,佝偻的背影走向星艦,步履蹒跚卻無比堅定。
人群的歡呼聲中,夾雜着低低的啜泣。
機遇号十分鐘後準備起飛。
慕秉持作為制造者,也會一同登上機遇号,飛出大氣層。
這艘星艦遠不如原來的機遇号先進,體積僅三分之一不到,速度也大大降低,行駛一光年需要兩個月的時間。
它的核心是一個時序導航儀,基于慕秉持對裂縫能量波動的研究,理論上能鎖定特定時間節點。
人們以為他在為佐蘭托探索宇宙,他卻在深夜的實驗室裡,計算裂縫的爆發概率。
随着新機遇号升空,艦體微微顫抖,沖破佐蘭托的大氣層。
艦橋内,屏幕顯示着星艦的軌道數據。
目标:飛出佐蘭托系
慕秉持坐在艦橋旁邊的椅子上,看着這些年輕人朝氣蓬勃的樣子,心中有些不忍。
“艦長,引擎穩定,預計六十天後抵達佐蘭托星系邊緣。”
艦長點頭說:“很好。”
說完,他轉頭看了一眼慕秉持,然後說道:“慕院士,您感覺怎麼樣?有沒有什麼不舒服?”
他眼神中帶着對慕秉持的崇拜。
能夠跟機遇号的創造者一起首航,他覺得自己很幸運。
慕秉持擺擺手,聲音平靜:“我沒事,你們不用管我,好好享受你們的首次旅程吧,我回房間休息一會。”
珀蘭妮跟着起身,“我扶您過去。”
慕秉持說:“不用,我自己可以走,你留在這兒吧,多學習一些東西,你們可都是佐蘭托的未來。”
他轉身離開艦橋,步履緩慢。
慕秉持并未回艙房,而是拐進了一條偏僻的維護通道。
通道内光線昏暗,牆壁布滿管道與電路,他拄着拐杖,艱難前行,汗水順着額頭滑落,他的心髒跳動緩慢,每一步都在與時間賽跑。
通道盡頭是一間隐秘的設備艙,門上貼着“限制進入”的标識。
慕秉持從懷裡掏出一塊自制的解鎖器,插入門鎖,屏幕閃過綠光,門悄無聲息地滑開。
艙内擺放着一台複雜的設備,這是他設計的時序導航儀,他八十年的心血結晶。
慕秉持關上門,目光掃過艙内,确認無人。
他從腰間掏出一把能量手、槍,藏在袖中,步履蹒跚地走向時序導航儀。
艙内隻有他粗重的喘息,他打開控制面闆,屏幕上跳出複雜的波形數據,這是裂隙的能量爆發周期。
他自言自語:“八十年了……我終于等到這一天。”
裂隙每隔八十年會發生一次高強度能量爆發,釋放出跨維度的時空擾動波。
之所以之前沒被探測到,是因為時空擾動波藏于高維空間,平時以亞量子态存在,四維投影極弱,非爆發期時能量被量子勢壘封鎖。機遇号剛好撞上爆發窗口,之前的文明因為時機或者技術局限沒能識破。
他通過從穿梭機墜落的記錄,以及這麼多年對裂縫的觀察探測,結合他所經曆的事,才得出這個結論,并且經過了大量的模拟,幾乎可以确認,他的理論是正确的。
時序導航儀通過發射高頻量子脈沖,與裂隙的擾動波共振,理論上可将信号傳送到特定的時間節點。
慕秉持的手指在面闆上飛快操作,輸入一組坐标:2025年5月23日,地球時間16:30,機遇号選擇航線的那一刻。
他從懷裡掏出一枚微型數據晶片,裡面存儲了一段警告信息。
他的聲音錄制時充滿顫抖,像是用盡了畢生的力氣。
突然,艙門傳來輕響,一名年輕的技術員推門而入,驚訝道:“慕院士?您在這兒幹什麼?”
慕秉持猛地轉身,眼中閃過一絲慌亂,随即恢複平靜。
他偷偷拿出袖中的能量槍:“抱歉,孩子。”
一道藍光閃過,技術員軟倒在地,昏迷不醒。
慕秉持吃力地拖着他的身體到角落,歉疚道:“抱歉,我别無選擇,改變曆史之後,這一切都不會發生,我必須要拯救我的世界。”
他回到導航儀前,調試設備。
“裂隙的爆發窗口隻有三分鐘……我必須趕上。”
他的手指顫抖,心跳加速,汗水浸濕了衣襟。
這是他最後的機會,發射信号,改變過去,救回紀遇。
就在他準備去插入晶片時,艙門猛地滑開,珀蘭妮沖了進來。
她看到地上昏迷的人,琥珀色眼眸燃着怒火與痛苦。
她手中握着一塊監控平闆,顯然發現了慕秉持的異常行動。
“慕院士!你在幹什麼?”她撲上前,一把奪下他手中的晶片,聲音顫抖,“你要做什麼?”
慕秉持愣住,眼中閃過一絲愧疚,但随即堅定:“珀蘭妮,我必須這麼做……為了紀遇和地球。”
他指向屏幕,語氣急促,“裂隙每八十年爆發一次,釋放跨維度擾動波。我研究了八十年,算出了它的精确周期。今天,裂隙會爆發,還剩三分鐘,我用導航儀發射量子脈沖,與擾動波共振,将警告信号送到八十年前,阻止紀遇!”
珀蘭妮的聲音顫抖:“你知道這有多危險!如果擾動波失控,星艦會被撕碎!我們都會死的!”
慕秉持:“等成功改變了曆史,這一切都沒有發生過,我們根本就沒有認識過,你也不會死。”
“不。”珀蘭妮抓住他的手臂,淚水在眼眶打轉,“就算你成功了,改變了過去,你就沒來過佐蘭托!這八十年的繁榮,工廠、星艦、我們的未來都會消失!”
慕秉持低頭,眼中滿是痛苦:“我知道,但紀遇是我的全部,我卻眼睜睜看着她死在我懷裡,都是我的錯,是我要來這裡。而紀遇一死,地球失去了庇護,毀滅了。”
珀蘭妮震驚道:“地球毀滅了?你怎麼知道的?”
他的聲音哽咽,淚水順着皺紋滑落,“二十年前一個外星旅行者告訴我的。珀蘭妮,我求你了,我必須要救紀遇,救我的星球,地球上面生活着六十億人,還有上千萬種生命。”
珀蘭妮的聲音嘶啞:“那我們呢?”
她指向艙外的舷窗,星艦外的星空閃爍,“你給了我們希望,你不能親手毀了它!”
慕秉持的身體顫抖,眼中掙紮着痛苦與決絕。
“珀蘭妮,你的曾祖母紗瑟救了我,她告訴我時空穿越的可能,讓我活下去。這八十年,我苦苦支撐,現在我隻需要向過去傳送一條消息,阻止機遇号來這裡,我必須要做到!”
珀蘭妮激動道:“可沒有你我們怎麼辦?”
慕秉持堅定道:“沒有我,還有你。佐蘭托依然會繁榮,因為你有智慧,勇氣。可如果沒有了紀遇,地球就會毀滅。我隻是一個不小心擾亂時空的過客,現在我要修正這一切。”
珀蘭妮愣住,淚水滑落,她拼命地搖頭,不知道該說什麼。
就在這時,艙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艦橋的警報響起,顯然有人發現了異常。
珀蘭妮咬牙,眼中閃過一絲決斷。
她将晶片塞回慕秉持手中:“去吧……我幫你擋住他們。”
慕秉持愣住:“珀蘭妮,你……”
珀蘭妮擦去淚水,強擠出一絲笑容:“你說的沒錯,佐蘭托可以沒有你,但是地球不可以沒有紀遇,你快去救她吧!”
她轉身,擋在艙門口,關上門,面對沖來的安保人員,直接朝他們舉起了槍。
外面傳來射擊聲。
*
慕秉持拖着蒼老的身體,艱難爬上導航儀旁的維護梯。
梯子冰冷,金屬邊緣硌得他掌心生痛。他的心髒跳動緩慢,像是随時會停擺。
他咬牙攀到頂端,幾乎耗盡了他的生命,他拼盡了最後一次力氣,将數據晶片插入發射端口。
屏幕顯示共振頻率鎖定,剩餘十秒。
慕秉持哭着說:“阿遇,我來了……”
慕秉持回頭看了一眼珀蘭妮的方向,她如紗瑟當年的堅韌,他的心中一痛:“謝謝你們……對不起。”
倒計時歸零,導航儀發出刺耳的嗡鳴,晶體爆發出耀眼的幽藍光芒。
慕秉持按下發射鍵,一道量子脈沖從星艦頂部射出,直沖星空。
脈沖與裂隙的擾動波共振,空間微微扭曲,艦體劇烈震顫。
慕秉持緊握欄杆,眼中燃着最後的希望:“紀遇,活下去……”
突然,一片白光吞噬了艦橋。
慕秉持的意識被拉入無盡的光流,耳邊回蕩着紀遇的聲音:“挑一個吧,你想去哪我都帶你去,隻有我們兩個人。”
2025年5月25日
機遇号的艦橋内,燈光柔和,屏幕屏幕彈出三幅影像:紫色晶體隕石群、巨型氣體行星、太空裂隙。
紀遇站在控制台前,穿着白色T恤和牛仔褲,眼中閃着明亮的光芒。
她轉頭看向慕秉持,嘴角上揚:“愣着幹什麼?挑一個吧。”
慕秉持盯着屏幕,目光在裂隙上停留,腦海中卻閃過一絲莫名的不安。
他的心跳加速,回答道:“這個裂隙……感覺很特别,但……”他頓了頓,有一絲猶豫。
紀遇:“是很特别,那我們就去這裡吧,我也正好想去研究一下。導航已經設定,我們正在向裂縫啟航。”
慕秉持愣愣的站在原地,忽然感覺頭有些暈。
紀遇連忙上前扶住了他:“你怎麼了?”
慕秉持:“我感覺有點頭暈,我想睡一會兒。”
他的心跳的很快。
紀遇:“那好吧,你去休息。”
慕秉持回到了自己的房間,他躺在床上之後滿頭大汗,腦子裡不斷閃爍出一些片段,但是這些記憶很模糊,無法拼湊在一起,迷迷糊糊中,他睡了過去。
大約過了十個小時,慕秉持睜開眼醒來,忽然感覺到一股強烈的不安。
他掀開被子沖出了房間,來到艦橋,紀遇此刻正獨自坐在艦橋,“慕老闆,你醒了,感覺怎麼樣了?”
慕秉持問:“我們到哪兒了?”
紀遇說:“還在路上,距離裂縫還有一百光年。”
“我們不要去了好不好?我突然不想去那裡了。”心中的不安催促他說出這句話。
紀遇:“為什麼?”
“沒有為什麼,我就是不想去了。”
紀遇:“可是我很想去那裡研究,你就當陪陪我,而且那裡的确很壯觀。”
就在這時,屏幕上忽然一陣閃爍,紀遇立刻說道:“收到一條信号。”
刺耳的雜音從控制台的揚聲器中傳出,尖銳而斷續,像老式收音機的幹擾聲。
紀遇的雙手飛快地在控制台上操作,眉頭微皺:“小冰,怎麼回事?”
小冰的立刻響起:“檢測到外部信号幹擾,來源不明,正在隔離……”
話音未落,屏幕被一段音頻覆蓋,一個蒼老而沙啞的聲音斷續傳來,夾雜着強烈的雜音:“裂隙……有緻命危險……不要……過來……”
他的聲音模糊不清,像從遙遠的時空傳來,每一個字都像是被撕裂後勉強拼湊。
後面的内容被雜音完全吞沒,隻剩“滋滋”的電流聲在艦橋内回蕩。
紀遇的手指在控制台上飛速敲擊,調出一個波形分析窗口,屏幕上顯示出一串混亂的信号曲線。
她沉聲道:“小冰,下載信号,啟動去噪程序,排除幹擾!”
小冰回應:“信号已下載,去噪處理需三小時,初步分析為跨頻段量子脈沖,來源無法定位。”
慕秉持愣在原地,那道蒼老的聲音像一記重錘砸在他心頭,他的呼吸急促,眼中閃過一絲恐懼。
他猛地抓住紀遇的手臂,聲音顫抖:“阿遇,别去裂隙!沒聽見嗎?那是警告!有危險!”
他的語氣急切,帶着從未有過的激動,手指不自覺地收緊,指節發白。
紀遇被他的反應吓了一跳,轉頭看向他,眼中滿是疑惑:“你怎麼了?”
她試圖抽回手,卻發現慕秉持的眼神異常兇狠,像是被什麼觸動了深處的恐懼:“不要再往裂隙方向去了,我們回地球!”
她皺眉,語氣放緩:“為什麼要回頭?萬一裂隙真有什麼事,那我更好奇了,想去看看!”
“不要去!不要去!”慕秉持的聲音陡然拔高,近乎咆哮,他的胸膛劇烈起伏,眼中血絲密布,雙手猛地抓住紀遇的肩膀,力道大得讓她微微一痛,“你沒聽見嗎?那聲音說危險!不能去裂隙!”
他的聲音嘶啞,帶着撕心裂肺的絕望,像是從另一個時空看到了悲劇的結局。
紀遇被他的反應徹底震住,眼中閃過一絲驚愕。
她從未見過慕秉持如此失控,平日的溫柔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赤裸的恐懼與瘋狂。
她愣了片刻,聲音軟下來,帶着安撫的意味:“好好好,不去不去!别激動。小冰,掉頭回地球。”
小冰:“正在重新導航,新坐标已設定,正在返回地球。”
紀遇輕輕拍了拍慕秉持的手,試圖讓他松開,眼中卻閃過一絲擔憂,“好了,我們回去。你到底怎麼了?一條信号就把你吓成這樣。”
慕秉持的眼神依舊慌亂,嘴唇顫抖,像是想說些什麼,卻突然身體一晃,眼中光澤迅速黯淡。
他的雙手松開紀遇的肩膀,身體向後倒去,重重摔在艦橋的地闆上,發出沉悶的響聲。
他臉色蒼白,額頭滲出冷汗,雙眼緊閉,像是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抽空了意識。
“阿持!”紀遇驚呼,猛地撲到他身旁,跪在地上,雙手捧住他的臉,急切地喊道:“你怎麼了?”她的手指顫抖,探向他的頸動脈,感受到微弱的脈搏,松了一口氣,但心頭依然緊繃。
她立刻抱起他,走進電梯,來到醫療室。
掃描顯示,慕秉持心率異常,血壓下降,是應激性暈厥。
紀遇為他打了一針鎮定劑,随後将他送回了房間,為他蓋好被子。
“你到底怎麼了?”
紀遇想,大概是那個錄音的問題。于是她又回到了艦橋,繼續分析。
幾個小時後,那一段聲音終于清晰。
紀遇聽着這段蒼老又清晰的聲音,從中聽出了幾分慕秉持的味道:“裂隙有緻命危險,不要過來,粒子流與引力井會摧毀星艦!”
紀遇:“小冰,将這道聲音跟慕秉持的聲音進行對比。”
很快,屏幕上出現了兩道聲音的對比,小冰說:“聲紋分析完成。目标信号與慕秉持聲紋的相似度為92.7%,考慮衰老因素與跨頻段幹擾後的波形畸變,匹配度符合同一人聲源的概率為98.3%。”
“是他?”紀遇震驚道:“怎麼會這樣。”
就在這時,小冰提醒:“信息内所有幹擾剝離完成。”
紀遇:“投放屏幕。”
屏幕閃爍,一張蒼老的面容浮現。
畫面抖動,像從遙遠的時空傳來,背景是一間昏暗的實驗室,牆壁布滿手寫公式與波形圖,那是一個百歲老人的臉,皮膚如枯樹皮般布滿皺紋,白發蒼蒼。
他的眉宇間,依稀帶着慕秉持的影子,熟悉的輪廓,深邃的眼神,紀遇一眼認了出來。
紀遇的嘴唇微微顫抖,像是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擊中。
她不可置信地盯着屏幕:“阿持……是你嗎?”
老人坐在一把椅子上,他的聲音沙啞,帶着歲月的滄桑:“八十年前,機遇号被裂隙摧毀,我們墜落在佐蘭托星球。你為了保護我而死,我痛不欲生。”
他的眼中閃過淚光,嘴角微微抽動,在壓抑無盡的悲痛,“我用了八十年,研究裂隙的能量波動,終于找到一個辦法,通過它的再次爆發,把這條消息傳回八十年前,修正我當初的選擇。我在這裡遇到一個外星人,他告訴我地球毀滅了,所以這不是你的錯,地球需要你。”
紀遇的淚水無聲滑落,順着臉頰滴在控制台上,她的雙手攥緊,心髒像是被利刃刺穿:“八十年……你一個人熬了八十年……”
老人的聲音繼續,帶着一絲顫抖:“我不知道你能否收到這條消息,我隻能期盼。阿遇,我一直沒跟你說過一句話……”
他頓了頓,眼中淚光閃爍,聲音低沉堅定,“我愛你。”
這三個字炸響在紀遇的耳邊,她的淚水決堤,雙手捂住嘴,壓抑着嗚咽。
她從沒有聽過慕秉持如此直白地表白,他總是用行動表達。
剝葡萄、拌折耳根、溫柔的吻,卻從未說出“我愛你”。
如今,這句遲來的告白,穿越了八十年的時空,帶着血與淚的重量,擊碎了她的心防。
老人咳嗽了一聲,像是用盡了力氣,繼續道:“對了,幫我記住一個人,紗瑟。她對我很好,照顧我,阻止我自殺。我跟她沒什麼,可她畢竟為我付出了二十年,我欠她太多,至少我要記得她。”
他的目光柔和,帶着一絲絕望,“阿遇,我體會過沒有你的一生,太痛苦了。答應我,不要離開我。”
影像抖動了一下,信号中斷,屏幕陷入一片黑暗,隻剩小冰的提示音:“信号傳輸終止,存儲至數據庫。”
艦橋内一片死寂,隻有紀遇壓抑的啜泣聲在回蕩。
她的淚水滴在控制台上,為那段未曾發生卻無比真實的八十年哀悼。
紀遇擦幹淚水,起身去廚房,做了食物,端着走向慕秉持的房間。
燈光柔和,慕秉持躺在床上,呼吸平穩。
紀遇輕輕坐下,坐在床邊,目光溫柔地凝視他。
她的手指輕輕拂過他的眉眼,沿着他熟悉的輪廓,像是想确認他是否真實存在。
她的眼神複雜,帶着心疼、愧疚:“八十年,你受了多少苦……”
她的指尖停在他的唇角,觸感溫熱,與影像中那個蒼老的面容形成鮮明對比。
慕秉持的眼皮微微顫動,像是從噩夢中蘇醒。
他緩緩睜開眼,眼中帶着一絲迷霧,看到紀遇後,瞳孔亮起一抹光彩。
“阿遇……”他的聲音帶着虛弱感,滿是依賴。
紀遇擠出一絲笑容,眼中卻含着淚光。
她輕聲道:“你醒了。肚子餓了吧?我給你拿了點吃的。”
她拿起自制的肉卷,薄薄的面皮裹着烤肉和生菜,她遞給他,聲音溫柔得像是怕驚擾他,“吃點吧。”
慕秉持撐着身體,艱難地坐起,靠在床頭。
他接過肉卷,卻沒急着吃,而是看向紀遇,注意到她眼中的淚光。他的心一緊,握住她的手:“你怎麼了?哭什麼?”
他的手指溫暖,帶着一絲顫抖,像是怕她受了委屈。
紀遇的淚水再次湧出,她猛地撲進他的懷裡,緊緊抱住他,臉埋在他的胸膛,聲音哽咽:“紗瑟……”
她的聲音帶着無盡的酸楚,像是在為另一個時空的他哀悼。
慕秉持愣住,眼中閃過一絲疑惑,有些胸悶:“紗瑟?好像有點耳熟。”
他的眉頭微皺,像是試圖抓住一絲模糊的記憶,但腦海一片混沌。
他低頭看向懷中的紀遇,輕輕拍她的背,聲音放軟:“怎麼了?”
紀遇擡起頭,輕聲道:“她對你很好。”
她的聲音裡,充滿對紗瑟的感激與對慕秉持的憐惜,“永遠不要忘記她。”
*
2025年5月28日
慕秉持和紀遇回到了地球。
夕陽的餘晖從落地窗灑進别墅,橙金色的光暈在木質地闆上流淌,空氣中彌漫着淡淡的咖啡香與剛烤好的面包氣息。
紀遇和慕秉持的眼神帶着歸家的喜悅。
“哥!你們回來了!”慕雲霓的聲音清脆,她穿着淺藍色連衣裙,長發紮成高馬尾,臉上洋溢着笑容,像一團跳躍的陽光。
她先抱住慕秉持,擡頭看向紀遇,眼中閃過一絲促狹,“這趟冒險好玩嗎?有沒有給我帶好玩的?”
紀遇笑出聲,揉了揉雲霓的頭發,“你就知道玩兒。”
她的語氣輕松,試圖掩蓋心中的波瀾,目光卻不由自主地飄向客廳深處的沙發。
李求真坐在那裡,手裡握着一杯溫熱的茶,她的眼神先是下意識地避開紀遇,落在地闆上,像是在躲避什麼沉重的回憶。
片刻後,她擡起頭,與紀遇對視,眼中帶着複雜的情緒。
紀遇的心一緊,“我……我先回避一下。”
她轉身欲走,步伐有些慌亂,像是怕自己的存在會刺痛對方。
“紀遇。”李求真叫住她,“我們談談吧。”
紀遇愣住,腳步停在原地,她轉過身,眼中閃過一絲驚喜,聲音微微顫抖:“你……願意跟我談?”
李求真點點頭,眼中多了一抹柔和。
她起身,放下茶杯,緩步走近紀遇。
慕秉持站在一旁,目光欣慰地看着這一幕,轉頭看向慕雲霓:“我們回避一下吧。”
他摟住妹妹的肩膀,帶着她走向花園。
他的手臂溫暖而有力,卻帶着一絲異樣的緊實,像是要将她深深嵌入懷中。
慕雲霓皺了皺眉,扭頭看向他,語氣帶着揶揄:“哥,幹嘛摟這麼緊?你才離開幾天,又不是好幾年!”
她試圖掙開,卻發現慕秉持的眼神異常酸澀。
慕秉持低頭,輕輕捏了捏她的鼻子,聲音溫柔:“哥哥已經離開八十年了。”
他的語氣半是欣喜半是酸楚,眼中閃過淚光,想起了另一個時空孤獨絕望的自己。
紀遇給他看了那段影像,百歲的自己坐在昏暗的實驗室,錄下對紀遇的告白,簡短幾段話概括了他八十年的痛苦和絕望。
看完影像,他在被窩裡哭得像個孩子。
即便是别人的事,他隻當一個故事看,都會十分觸動,更别說那個主人公是他自己,他感同身受。
慕雲霓愣住,眼中閃過一絲疑惑,“八十年?哥,你說什麼胡話呢?”
她戳了戳他的胸口,試圖逗他笑,卻發現他的眼眶微紅。
她心頭一軟,抱住他:“好啦好啦,不管八十年還是八百年,你回來了就好。”
她語氣輕快,帶着溫暖,像是陽光穿透了他的陰霾。
慕秉持低笑,摟緊她,眼中淚光閃爍:“是啊,我回來了……有你們在,真好。”
他的聲音帶着八十年未曾訴說的思念,在這一刻找到了歸宿。
客廳裡,隻剩下紀遇和李求真。
夕陽的光暈灑在兩人身上,像是為這場遲來的對話披上了一層柔和的濾鏡。
紀遇站在原地,雙手局促地絞在一起,眼中帶着不安。
“求真,關于趙簡安的事……對不起。我知道無論我做什麼,都沒辦法補償你的痛苦。”
李求真深吸一口氣,眼中閃過一絲掙紮,她緩步上前,站在紀遇面前,目光堅定:“紀遇,我原諒你了。”
她的聲音帶着一絲釋然的輕顫,像是一塊巨石終于從心頭落下。
紀遇愣住,她不可置信:“你……你說什麼?”
她被這突如其來的寬恕擊中了心底最柔軟的地方。
李求真輕輕抱住她,雙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動作輕柔卻有力:“這麼久以來,你辛苦了。”
她接着說:“我可以怪你,但我知道始作俑者不是你。簡安的死,不全是你的錯。你背負了太多不該屬于你的愧疚,紀遇,你為我們做得夠多了。”
紀遇的淚水決堤,她回抱李求真,聲音哽咽:“我一直怕你恨我,我想為你做點什麼,彌補我的錯……”
李求真輕拍她的背,眼中也泛起淚光:“你什麼都不用做。隻要你繼續當紀遇就夠了。”她頓了頓,聲音帶着一絲笑意,“那個勇敢、倔強、總愛冒險的紀遇,那個讓我又氣又佩服的紀遇。”
紀遇的淚水止不住地流:“我會的,我會繼續當紀遇,因有你們,我才有勇氣做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