凜冬摁住劇痛的額頭,強行支起身子,“謝謝,我沒事。”
“這還沒事啊?我就碰了你一下,都快被你烤熟了!”李萬鄉反應誇張,探頭看了看停在外面的摩托,“你這國際友人要在我們這兒躺了,盧克得弄死我!走,送你回去!”
這李萬鄉嘴碎,扶凜冬上車就幾步路,他恁是當爹當媽地将凜冬教訓了一番,“你們這些外國佬,賺錢不要命啊?都燒成這樣了,還送……”
凜冬聽得心中好笑,他這算是什麼不要命,他這頂多算是……别有意圖。
送快遞的名正言順,輕易擊退了他師出無名的矛盾,他可以說服自己——我對這裡到底有沒有華國來的警察毫無興趣,我隻是個頂替生病員工的盡職老闆。
凜冬又獲得平靜,但當他就要順從地上車,任由李萬鄉将他送回晴天巷,餘光卻捕捉到操場上的一道身影。
準确來說,是至少六道身影,并未像M國警察那樣身着制服,身姿卻更加挺拔。他凝視着其中一人,其餘人在他本就模糊的視野裡朦胧成了光片。
韓渠?那是韓渠?!
凜冬後背撞到了摩托,李萬鄉沒扶穩,摩托哐當倒地,凜冬下意識睜大雙眼。
就在這一刻,操場上的人循聲望來,凜冬第一反應是别開臉,但身體比他的意念更加固執,一動不動。
人影越發清晰,視線相撞,他看見韓渠對旁邊的人說了句什麼,然後快步走來。
“你這是病得不輕啊!算了,摩托我等下給你開回去,你坐我拉風的警車。”李萬鄉說着去拉凜冬,凜冬趕緊轉過身,背對韓渠。
他的心變得很亂,隐隐期待數日,終于再見,任何反應卻都局促不堪。他瞥見剛被李萬鄉扶起的摩托,突然用盡全力将李萬鄉撞開,跨上就要發動。匆忙間,他沒有看到在後視鏡中,韓渠加快了步伐。
“窩草——”李萬鄉莫名其妙,不得不說M國這些當警察的一個比一個虎,凜冬不講道理,他更不客氣,攔着人不肯放,“你跑什麼?說了送你回去你還跑?你有病啊?”
凜冬汗如雨下,拼力氣當然不是李萬鄉的對手,似乎是幻聽了,他聽見身後傳來腳步聲,熟悉而強大的氣場宛如引力,将奔向岸邊的潮汐呼嘯着拉了回去。
李萬鄉怕一松手他又跑,索性将他從摩托上扯下來。他暈得厲害,站不穩,向左邊倒去。但肩膀卻在此刻撞進了一片胸膛,一隻手穩穩扶住車把,另一隻手攬着他的背。
李萬鄉看着來人,“韓先生?你們認識?”
總是在夢中才能聽到聲音在凜冬耳邊響起,帶着初見時的笑意,“李隊,盧克先生到處找你。”
李萬鄉立即像被抓到了尾巴,顧不上送病怏怏的快遞員,逃之夭夭。
凜冬轉身的姿勢像個滑稽的木偶,緩緩擡頭,閉了兩次眼,終于看清近在咫尺的韓渠。有什麼在肺腑中滾動,熱意沖向眼眶,卻被他壓了下去。韓渠蹙眉看着他,背光,眼神沉得他看不真切。
這樣的距離讓他很不自在,韓渠昏迷不醒時,他更近地碰觸過對方的眼角和眉梢。但那是在韓渠不知情的情況下。
“你……在這裡。”韓渠率先開口,是他剛認識韓渠時的聲線,不再如大傷初愈時那般喑啞,他狂跳的心像是被無形的手撫摸,漸漸安靜下去。
“是,我來做生意。”他努力讓自己看上去不那麼手足無措。
韓渠的視線再度停留在他臉上,坦蕩、直白。他不自覺地收了收手指。一直都是這樣,和韓渠站在一起,他總是在慌張、出醜,像個沒頭腦的醜角,而韓渠正直坦蕩,與他天壤之别,是信念、光明、堅定,這些美好詞語的具象。
“你生病了。”韓渠語氣笃定,伸出手,似乎想碰他的額頭,但中途又收了回去,看看一旁的摩托,“你的車?”
凜冬輕輕點頭。
治安局外停着幾輛警車,如李萬鄉所言,它們确實十分拉風。凜冬瞥見韓渠似乎看了看警車,連忙道:“不用!”
大約不是自己的場子,韓渠沒跟治安局借車,騎上摩托,“我送你吧。”
凜冬腦子燒得迷糊,魂兒似的飄到摩托上,下巴在韓渠肩膀上撞了一下,這才撞回些神志,立即雙手向後,抓住架子。
韓渠側過身,單手拿着頭盔,正要往他頭上戴,他說:“你戴!”韓渠手頓了頓,卻還是不由分說扣在他頭上。這一瞬,他們離得很近,凜冬垂下的睫毛不自主地發顫,在頭盔落下的時候聞到了韓渠身上淺淡的檸檬香皂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