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點十二分。”張長官回憶道,“那時我們睡得正香,隔壁房間突然傳來一聲巨響,就像是有什麼重物從高處落下一樣。”
“這屋子是你女兒的房間?”二号問道。
“是,但有七年沒住人。”
“為什麼?”
“她去留洋了。她提起時,我們是不同意的,可這孩子,竟以性命相逼。問她為什麼要去國外也不說。”張長官歎息道,“我們扪心自問,自她出世以來,從未虧待過她,不要求她,不約束她,她想做什麼都全力支持她,可她呢,七年都不回家,寫信回來的次數也不超過十次。”
岑雪:“那你知道她這次為什麼回來嗎?”
“我們都不知道她要回來。”張長官突然想到什麼,臉色變得極為難看,“不會是這女鬼去國外把人抓回來吧。可是它為什麼要害莘芷?”
顔秉茜道:“她有沒有得罪過誰?”
“這……”張長官面露難色,“我不太清楚。”
“看來你也不是很愛她。”二号說完這話,夫妻倆都默默低下頭,仔細想來,他們常年忙于工作,對孩子們的關注确實是少之又少。别說和誰有過節,就是連女兒喜歡什麼都不知道。
“我們确實是忽視了對孩子的陪伴,但我們比任何人都要愛她。”張長官道。
二号冷笑一聲:“那隻是你以為的,說一百遍,一萬遍愛她,都抵不過一次親吻,一次擁抱。”
兩人一時語塞,再次慚愧地低下頭。老實說,他們對于女兒的死,并沒有非常難過,他們哭泣,似乎僅是因為他們該哭。畢竟,他們還有一個小兒子。
“你們有沒有想過,因為缺少陪伴,她的性格出現缺陷。”岑雪平靜道。自始至終她都認為,父母的陪伴勝過一切,小時候若是沒有父母在,如今的她,要麼自卑冷漠,一事無成,要麼成為街頭混混,欺小淩弱。
“應該不會,莘芷和含藝是好朋友。”張長官看向鎮長,“含藝這孩子勤奮好學,嫉惡如仇,能和莘芷做朋友,足以說明莘芷在為人上沒有大的缺陷。”
鎮長附和道:“對對對,人無完人,金無足赤,莘芷和含藝可能有點小毛病,但絕對都是好孩子。”
岑雪敷衍“哦”了聲,回歸正題:“能聯系上張莘芷學校老師嗎?”
“能是能。”張長官道,“但是這書信一來一回,怎麼也得個把月。”
“……算了。”岑雪又道,“有相機嗎?”
“有,我這就去拿。”張長官快步離開屋内,五六分鐘後便拿着一台長方體形狀的老式相機回來。身為警署工作人員,他一下子就明白岑雪要做什麼,手持相機對着張莘芷“咔咔”一頓照,幾乎是把人360°照個遍。
他取出膠卷遞給鎮長:“老陳,我這幾天得待在家中,洗照片就拜托你了。”
鎮長點頭哈腰道:“您太客氣了,是我沒帶相機來,麻煩了您。 ”
“……”岑雪心道,這鎮長定是語言藝術大師,睜眼說瞎話的本事超一流。她自動屏蔽掉鎮長和張長官一來一往的廢話,在屋内走了一圈後,出聲道,“鎮長,陳湉珂家在哪?”
“陳湉珂?”鎮長一隻手托着下巴,皺眉思考,片刻後,他道,“我想起來了,她是我堂叔的表妹的兒子的女兒。從家裡出發,先向左走,在第二個路口處右拐……最後直走,賣菜的那家就是了。你問這做什麼?”
岑雪沒理會最後的問題,而是将那拐了七八次彎的路重複一遍,得到鎮長肯定回答後,禮貌同鎮長和張長官辭别:“兩位慢慢聊,我們便不打擾了。”
六人離開張長官家,沿着來時路走了一會兒,顔秉茜開口打破奇怪的沉默:“小雪,你懷疑陳湉珂是下一個受害者?”
“我不知道。”岑雪立即回道。她不是懷疑,而是确信,但她不敢說,她怕自己出錯,怕又害死他人。
“其實我覺得,如果女鬼還要殺人,下一個不是陳湉珂就是陳含藝,不過前者概率最大,畢竟那女鬼想取陳含藝性命好多天了,但就是沒能得逞。”顔秉茜如實說出自己的看法。
岑雪隻淡淡“嗯”一聲。
顔秉茜又道:“我們是要去陳湉珂家嗎?”
岑雪停下腳步,轉頭看她:“不是我們,而是我。”
“還有我。”二号舉手,語調輕快,活像個課堂上唯一能回答出老師問題的小孩子。
對于這話,岑雪并未反駁。這讓顔秉茜感到不滿,她質問道:“憑啥她可以跟着,我們不行?”
“想去哪是你們的自由,我無權幹涉。”岑雪轉回頭,繼續向前走,“自己的命,應該由自己決定。”她小聲嘟囔道,“别人的命,太重,我背不動。”
顔秉茜微微一愣,她想不明白今日的岑雪為何變得格外冷淡。她想了一路,在幾人回到鎮長家門口時,終于恍然大悟。她語重心長道:“他們的死,不是你的錯。”
“每個人對于是非對錯的衡量标準不同。”岑雪停頓片刻,擡眼看向她,眸中隐約帶着淚光,“那就是我的錯。”
話音落下後,岑雪便抛下其他人,頭也不回地往陳湉珂家的方向走。
她的身後,是步步緊跟的二号,和待在原處,默默望着她漸遠背影的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