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施倩心裡想着回家，因此在聽到不全的對話時，她的第一個猜測才是封覺歡要回家。

可也是因為她心裡想着回家，她才不敢問封覺歡心裡在想什麼？和她嘴上說的一樣嗎？

她怕封覺歡知道她先想要回家的，以為她是打算離開了，或者聯想到别的事上。

成年人的世界裡有很多不明說但所有人都知道的共識，無數不能放在明面上的潛規則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出現的，人際交往裡有、各行各業都有，整個社會都充斥無需明說的潛規則。

一個人成年之後好像必須得知道可能是無需明說又好像是不能明說的規則。

要是不知道被人嘲笑還是好的，吃了小虧也算不上什麼大事，但吃了大虧可就糟了。

似乎一個成年人不懂那些規則是不應該發生得很可笑的事。

但是，祝施倩就是一個不懂那些潛規則的人。

偏偏封覺歡又是一個很清楚那些規則的人，要是她說錯話，說不定會一不小心觸發某個人際交往上的潛規則，封覺歡會徹底将她從她的世界中移出去。

雖然她本來也沒有融入封覺歡的世界。

這還是她在這一周裡想明白的事之一。

祝施倩有些痛恨自己不懂似乎是人盡皆知，可還是不能放在明面上的規則了。

要是她懂的話，或許她就能更懂封覺歡一點了，也不至于把事情鬧成這樣。

“怎麼了？”就算不知道祝施倩心裡在想什麼，封覺歡還是能第一時間察覺到她的情緒變化。

剛才還隻是心不在焉的人，突然就低落起來，明亮的眼睛被茫然的大霧遮住。

這段時間祝施倩總是不太高興，心不在焉和低落都是她的常态，看她時常會在和她吃飯時陷入不好的情緒裡，封覺歡有那麼幾次都懷疑自己是不是做錯選擇了。

她感覺自己好像是在逼祝施倩。

但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在逼祝施倩做什麼，她隻是讓祝施倩想清楚了，她也沒做别的，祝施倩怎麼會這樣？

她最不想看到祝施倩這樣了。

封覺歡不想讓祝施倩為難，更不想讓祝施倩經曆鈍刀子割肉般的難過，可能她一開始就不該糾結猶豫，而是直接和她說不會喜歡，不可能喜歡。

過去就是過去，她應該果斷一點，斬斷這段有些荒唐的關系。

她不會為難自己，更不願意讓祝施倩感到為難，那麼最好的選擇就是在最開始的時候，她就明确拒絕祝施倩。

要是一開始就拒絕了，祝施倩大概也會難過，但至少不會像現在這樣天天都被苦悶的情緒纏住。

祝施倩總是能接受各種事情發生，她一定會很快接受現實，調整好情緒，從她們之間徹底抽離。

總之不是像現在這樣，每天都因為她的話惴惴不安，要是想到最後覺得自己不喜歡了還好，至少可以立馬結束。可要是想到最後還是覺得她喜歡她，那就算她想清楚了也沒什麼用，因為還要去等她的答案。

可是封覺歡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又怎麼能給她答案，或許她根本給不出祝施倩想要的回應，卻還要讓她白費時間。

她張了張嘴，心裡的迷茫使她在某個瞬間失去了發聲的能力，不過那個瞬間過去得太快了，封覺歡隻感覺到喉間一緊。

“祝施倩，要不然……”

……就算了吧。

後半句話沒來得及說出口，祝施倩開口打斷道：“封覺歡，我有話想和你說，你聽我說好嗎？”

上一秒還被大霧籠罩的雙眼在這一秒重新變得明亮起來，像是被污染的湖水在刹那間重新清澈見底。

封覺歡看了好一會，才點頭說：“好。”

“封覺歡，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祝施倩的語氣不像是在問她，她不太确定自己要不要回答，她這邊想着該做出怎樣的反應，那邊祝施倩還在繼續說。

“上次你和我說你對所有人都是這樣，會第一時間發現身邊人的情緒變化，因為你的性格就是這樣。”祝施倩說：“可是我覺得你對我的照顧并不是因為性格，你也不是對所有人都這樣。”

“我對你不太了解，可至少在我的記憶裡，你不會在忙的時候還給别的朋友送飯吃，還是每天都送。”

“你的睡眠不好，也不習慣和别人一起住，可你卻願意和我住在一起，在你沒有必要和别人一起住的前提下，你願意和我這個不僅不能給你帶來一點便利的人住在一起。”

“而且這是你的房子，可那天晚上你和我說的是，如果我介意你曾經喜歡過我的話，你可以搬出去。”

“當時你說的是本來你也打算在今年回東北的，大不了把計劃提前。”她認真地回想，認真地看着封覺歡，認真地把話一字一句地講給封覺歡聽，“但你并不喜歡中途改變計劃不是嗎？”

“更何況那時候酒吧那邊還需要你過去，你不會扔下酒吧還有明司暮她們自己走的，如果我說介意，你也不可能立馬離開。”

“明明最好的方法是讓我走，反正我在這裡熟悉的人隻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