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年齒甚幼,情窦未開,幾位小娘子關于未來的幻想也不過是圍繞着“與甚樣的人相處”這一角度,雖然口口聲聲說着未來的夫婿,卻無關乎情愫,隻是對将來生存環境和相處對象的構想罷了。
馬車辚辚向甯國公府的方向駛去,到得府上,小娘子們業已疲累得很了,于是各自作别,自去休整不提。
且說姚氏回府之後,猶自意猶未盡,一面往物華堂走着,一面同身邊的玉山喋喋說着在呂府的見聞:“依我看,桃姐兒那婆婆可不是好相與的,面上笑嘻嘻,背人處眉梢眼角可不是那麼一回事。桃姐兒房裡那幾個丫鬟也生得十分嬌俏。”
玉山應承道:“正是呢,那幾個丫鬟瞧着面生,可不是咱們家的陪嫁,多半是親家太太給大姑爺預備的房裡人,不過奴婢瞧大姑娘氣定神閑的,半點沒把她們放在眼裡呢。”姚氏歎道:“桃姐兒這是有底氣,一則娘家勢力不弱,有整個國公府撐腰,二則也是她夫婿持得住,若他對那兩個小丫鬟假以辭色,桃姐兒屋裡就不是如今這副光景了。”說着又嗟歎道,“論起來,桃姐兒真真是命好。”
倘若自己也有一個顯赫的門庭,當初懷好哥兒的時候,便是前頭生了兩個丫頭又如何,花老太太可敢拿子嗣說嘴,替殷萓沅預備通房丫頭?
說話間不覺到了西府正房,艾媽媽搖搖擺擺迎出來,眉梢眼角都是戲,忙忙向姚氏道:“太太,可了不得,今日出了樁大新聞!”
今日前往呂府看望桃姐兒,姚氏隻帶了玉山青山同去,留了艾媽媽在家看屋子。故而姚氏聽見艾媽媽回話,猜測是自己不在家的時候出了亂子。又見艾媽媽雖然着急激動,卻并不慌亂,便知這亂子是熱鬧大過于棘手。
姚氏便笑道:“究竟是甚事,你且明白說來。”一面說,一面腳步不停,進了房門寬了外頭衣裳,坐在妝奁前拆首飾。
艾媽媽眼明手快地上前服侍,她在西府算是年高有德的媽媽,玉山等人自不敢勞動她,笑着接過她手中活計,還替她掇了一個腳踏:“媽媽坐着同太太說。”艾媽媽告了罪,斜簽着身子坐了,眉飛色舞道:“太太可還記得,今兒是樂浪公府開花仙會的日子?”
樂浪公府明面上與甯國公府爵位相同,都在國公之列,實則大相徑庭,隻因甯國公是外戚而得的爵位,至多算個新貴,而樂浪公卻是開國皇帝論功行賞時欽封的從龍重臣,是真正積年的世家。盟朝之中雖有許多公侯人家,但外戚與開國功臣之間卻是泾渭分明,即使宴會往來時一團和氣,也絕少會結成兒女姻親。
樂浪公府這一代的家主溫和守禮,宗婦也是有能為識大體的人,設宴時也曾往甯國公府遞過帖子。不過人家客氣,甯國公府也不會就此當成福氣,餘氏接了帖子,向花老太太禀明之後,極為客氣地以“要看望有孕的長女”為由婉拒了。
姚氏想了片刻,點頭道:“前些日子給娘請安時,隐約聽大嫂子說過一嘴,不過我們又未曾去,還能有什麼與我們相幹的?”
艾媽媽笑道:“雖不直接與咱們相幹,卻拐着彎兒與咱們相幹——太太可知道,筵席上韓國公府的庶女,竟然對咱們寶慶公主出言不遜,大大折辱了秦王府的顔面!”
“哦?竟有這等事?”姚氏眉頭一挑,艾媽媽便将緣故細細說來:“原是那李家的庶女口無遮攔,問寶慶公主‘你也不是正頭太太養的罷’,太太也知道,公主素來寡言少語的,竟未曾拿話噎回去,場面便僵住了。好在安成公主也在場,好歹将場面圓了回來。隻這李家實在欺人太甚,太太你道可惡不可惡?”
姚氏聞言,并未就此被艾媽媽煽動,拿眼睇了她一眼,問道:“說得好似你親眼見過似的,你不是在家看屋子麼,又是從何處聽來的?”
艾媽媽道:“太太可記得茆郡王府?今日花仙會的時候郡王妃也在場,這消息啊,便是郡王妃在筵席散後遞到咱們家的。東府裡給老太太看院子的彩鹬是奴婢幹女兒,故而當作一樁轶事來告訴奴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