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氏随意地擺了擺手,答道:“功課有什麼要緊,瑜姐兒讀書識字的,在學識上已經很拿得出手,就此停學也沒什麼不好。婚姻大事,自要擺在功課前頭。”
婷姐兒也怔了一會,問道:“那,說定親事之後,瑜表姐可還能回來,繼續同我們一道讀書?”
較之娉姐兒的天真,婷姐兒思慮更多,脫口而出這樣稚氣的問題,足見心中對謝握瑜的不舍之情是何等濃厚了。
姚氏笑答道:“說定親事之後,自是要在家中繡嫁妝了,大約也不會回來了。”想了想,又碎嘴了兩句:“說起來是倉促了些,忽巴拉地就走了,或許就是這兩日遇上了湊巧的人家,萬萬不能錯過的那種?”
姚氏所言不虛,娉姐兒與婷姐兒又等了兩日,非但沒有等來謝握瑜回來上學的消息,反倒是見謝家的管事娘子過來,到傲霜居拾掇了謝握瑜的行李,又分别到東府、西府向主母道謝,感謝花老太太、餘氏、姚氏在謝握瑜借館期間對她的照拂與看顧。又向娉姐兒、婷姐兒轉達了謝握瑜的問候與告别,一并附上謝握瑜為她們預備的小禮物。
娉姐兒年輕心熱,又重感情,捧着謝握瑜替她畫的小像,倒是哭了一場,心中萬般不舍。婷姐兒也很是落寞,這兩日飯食都用得少了。
連帶着請安的時候,姐妹倆都有些恹恹的。柳氏身為新婦,又是大嫂,自要表示關心:“我見兩位妹妹近來沒什麼精神,可是天氣漸熱,不思飲食?嫂嫂這裡倒是新做得了酸酸甜甜的山楂糕,若妹妹們喜歡,我便遣人送些過來。”娉姐兒與婷姐兒連忙謝過嫂子的好意,解釋道:“多承嫂嫂挂心,倒也不是沒有胃口,就是一道讀書的姊妹不再借館了,心中覺得不舍。”
謝握瑜是松哥兒的表妹,柳氏雖不熟悉,卻也知道這麼一位近親,聞言便嗟歎了兩句:“這位謝家的表妹,我也曾見過的,着實是極可親、極大方的好姑娘,也難怪妹妹們如此不舍。眼看将要立夏,家裡正要打點節禮送到謝家,妹妹們若有什麼東西相送,我倒是可以打發管事替你們轉交給表妹。”
柳氏剛行過回門禮,回到殷家,餘氏就将她請到寸心堂,給了她幾把鑰匙和一盒對牌,半是教導半是放手地讓她理家。柳氏上手也很快,且事事妥當,叫人挑不出錯來,家中上下都對她贊不絕口,餘氏更是放心,竟是直接讓新媳婦負責起了人情往來的大事。
柳氏此言一出,便給了娉姐兒與婷姐兒實質性的安慰和幫助,姐妹倆臉上都露出笑來,親昵地挨過去,一左一右拉住柳氏的手臂:“嫂嫂再好不過了!”又湊在一起喁喁私語,商議送什麼給謝握瑜。
柳氏便也露出一抹笑容,餘光瞥見花老太太、餘氏乃至姚氏,看她的神情都帶着淡淡的贊賞,又連忙低頭露出羞赧之色。又瞥見娟姐兒一臉羨慕地看着大家,心中微微一動。
這個庶出的四妹妹,不論何時,臉上基本上隻有這麼幾個神情:不是一臉羨慕,就是一臉落寞,再不然就是一臉受寵若驚,看起來好似是個綿羊性子的老實人,可這幾種神情的變換之間,卻隐隐透着一股精明。
幸好這位四妹妹出身西府而非東府,自己雖是未來的宗婦,但此時頭頂有個婆婆遮風擋雨,倒是不必直接對隔房的庶妹負什麼責任,不管她到底是老實還是精明,敬而遠之,是最好的……
許是柳氏的目光在娟姐兒身上停駐得有點久,餘氏也順着她的眼神朝娟姐兒看過來,微不可查地皺了皺眉頭:她倒是沒有忘記丈夫的叮囑,想找個适當的時機同姚氏商議叫娟姐兒讀書的事情,隻是苦于一直沒有找到機會,看樣子得再擱置一兩個月……
正思忖間,忽聽見兒媳柳氏笑道:“四妹妹今年也有七歲了罷?”見娟姐兒受寵若驚地點了頭,便道,“可惜妹妹年紀還小,若是再年長兩歲,倒是可以入德馨室,同你的兩個姐姐一道讀書,或許可以稍減你表姐回家之後,你姐姐們的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