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譚舒愈年輕心熱,聽聞娉姐兒與家人失散,臉上滿是關切。
走丢雖不是她的錯,但畢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娉姐兒面上一紅,輕聲交待了來龍去脈,譚舒愈聽得極為認真,一邊聽一邊點頭,末了忙道:“殷二娘請放心,今日我與濟之伉俪結伴同遊,是帶了七八個小厮的,我這就着他們分頭報信,一撥人到二娘子所說的地方去尋令尊,一撥人到甯國公府去回話。”
娉姐兒聞言,不由一怔。聽譚舒愈的話,他并不是和新甯伯府的親長一道出來,而是和謝載盛年輕人之間的遊玩。這種小團體往往都是輕車簡從,最怕拘束,可他居然帶了七八個小厮。可見他這個世孫在新甯伯府極為受寵,也很受到重視。
說到“伉俪”二字,譚舒愈終于想起了什麼,好奇地環顧四周:“說起來,濟之你不是陪嫂子去摸門釘的麼,嫂子去哪——噢,嫂子原來在這兒。”
顧湘靈被三個人忽略了許久,初時還有幾分楚楚可憐的神色,聽見譚舒愈問她,臉上的幾分委屈就被隐藏了起來,落落大方地朝他點頭示意。
譚舒愈笑眯眯地問道:“嫂嫂摸到門釘不曾?聽說城門上的門釘最是靈驗了,我母親就是摸了上面一排最大的黃銅門釘,才在生了幾個姐姐之後有了我。祝嫂嫂早點有好消息,給我添個小侄子或是小侄女。”
說到生兒育女,顧湘靈臉上現出一抹紅暈,才要說話,謝載盛就懶洋洋地道:“這種謠傳陋習,付之一哂就罷了。”他朝着城門的方向揚了揚下巴,“若果真有那樣靈驗,似今日摸門釘的陣仗,皇城裡早就人滿為患了。”
他一句話村了顧湘靈和譚舒愈兩個人,譚舒愈不免讪讪,顧湘靈也很難堪,眼中流露出失望之色,神情十分落寞。
娉姐兒縱然對顧湘靈沒什麼好感,見美人失魂落魄,也不由心生憐惜,她扯了扯顧湘靈的袖子,朝她笑了笑,安慰道:“這個表哥,口中從來沒什麼好話,表嫂不必理會他。”說着,又朝顧湘靈的方向靠了靠,同她說起了女兒家的私話:“方才沒來得及同表嫂通姓名,我叫殷宜娉,我的大伯母與謝太太是嫡親的姐妹,瑜表姐出閣之前,曾在我們家借館讀書,我與她最要好的。表嫂若不嫌棄,便也把我當個妹妹看。”
顧湘靈便微笑道:“娉妹妹好,我叫顧湘靈,妹妹叫我嫂嫂或是閨名都是好的。”又向娉姐兒賠不是:“嫂嫂膽小,方才被妹妹拉着,一時慌了神,也沒顧上聽妹妹說話,險些誤了妹妹的事。”她雖然看着嬌怯,但與人交際時也算落落大方,可見是受過良好的教養的。
娉姐兒對她的印象有所好轉,此時便覺得她有些可憐。從方才幾人的對話中,不難拼湊出事情的經過:顧湘靈想去摸摸門釘圖個好口彩,謝載盛卻并不支持,礙于譚舒愈在場,或許沒有反對,卻不願意像别的夫妻那樣陪着妻子過去,反而覺得相信這種不實之傳十分丢人,站得遠遠的,讓妻子一個人去摸門釘。
後來見顧湘靈被自己纏住,驚慌起來,才帶着不耐煩走過來,勉強盡一盡丈夫的責任。結果發現糾纏的惡客是自己,就興緻勃勃地叙舊起來,甚至懶得介紹自己的妻子。從他為自己和譚舒愈互相引見就能知道,他不是不知道引見的禮數和必要性,也不是覺得自己不配認識他的妻子,恰恰相反,他是有些看不上顧氏的。
又或許,他不是看不起誰,隻是覺得在新歡舊愛之間居中介紹,有些難以啟齒?
算了,他要是知道羞恥,事情也不會演變到今日這個境地了。
再看他在譚舒愈面前,也絲毫不給顧湘靈面子,肆意貶損她,便可知道夫妻之間并不和睦。
娉姐兒與顧湘靈說話的功夫,譚舒愈已經叫來随從吩咐了,一想到家裡人很快就能接着信,娉姐兒心中大感安定,也有了琢磨一些瑣碎事情的閑心。
謝載盛是密雲人士,如何跑到京城裡來過元宵了?或許是因為與他交好的譚舒愈是京城人,他過來找朋友玩;或許是他與顧湘靈成親之後,為了方便在京中當官,小夫妻在京城自立門戶?